“嗯,我知道了。”泠月道。
“你可真是能忍,倒是不像是别的小娘子。”沈亦安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小娘子。
昨日他在工坊中见到她时,一身霁蓝色衣裙正在制作扇骨。为了便于干活,她用襻膊将袖子束起来,只见她用一把小刻刀在扇骨上一道道地进行雕刻,格外认真,有一瞬间,尖锥刺破了她的手指,她也没吭一声,擦了擦血,便继续雕刻。
那时,他心中蓦地感到像是被什么刺痛到了,他很想走过去跟她说,不如不要学了,回到府上,我也会给你出月银。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她从来都不是一朵依附别人生长的菟丝花,日后也不会想做,她倔强、坚韧,只要认定了目标,她都会用心去做,如同山间幽兰,即使身处悬崖边,也要努力绽放,活出风采。
泠月见他对自己如此紧张,小声喃喃道:“许是以前已习惯了,就不觉得有那么严重。”
说完,她微微仰起头来,又朝他轻轻一笑。
沈亦安怔住地
沈亦安缓缓开口:“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生活吗?”顿了顿,他又道:“若是你不想说,那便罢了。”
沈亦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口,问她以前过的生活是怎样的,可是他又生怕自己勾起她那些刀尖舔血的谋生经历。
不过他还是决定问她,因为他想了解她,这样以后也能更好地与她一起面对,将来的事,而不是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泠月道:“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她是知道的,其实他早就清楚她是杀手的身份,却从未想过刨根问底,如今他想要了解自己的点滴,却也还是抱着对自己尊重的态度,而小心翼翼。
回想他们从相识到现今,沈亦安对她的好。她纵使再无情,也是能感受到的。
两人早已并非简单的主仆关系,泠月也当他是自己的朋友,
“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从小开始就要练功,刚开始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做得不好,也会受到惩罚。那时候我也很爱哭,一点破皮就要流眼泪,不过师兄师姐对我很好,他们会买东西来哄我,也会教我。待长到一定的岁数,我就渐渐开始接触任务。记得第一次杀人时,我也很害怕,对方是个武林高手,他长得高大,出手有一股狠劲,我失手了,若不是师兄前来相助,我便倒在那晚的血泊中。”
她的口吻,说得尽量轻松。
沈亦安心里还是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可他心里却是无比清楚。
单是从她的只言片语,平日的一言一行,他能想象到她那些让人吃尽苦头的遭遇。
泠月接着又道:“记得有一次任务,目标人物和他的随从都是顶级厉害的人,我们提前去到一处街市落脚,我和师兄、师姐他们向人租了一个卖混沌的小摊,那段时间我们几人就装作是商贩,那几天,虽然很累,但让却我感到前所未有地轻松与自在,没有束缚,没有任务,做一个平凡人,简单地生活、赚钱,有家人在身边,可惜一切是假的,当任务结束,我们就要重新面对现实。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师姐被人折磨死,趁着奎星楼内斗时,就逃了出来。”
沈亦安道:“所以,我遇到你时,你是被杀手追杀,而不是遇上山贼。”
泠月笑了笑:“对,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想我应该死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也不知,我现在能不能一直如现在这样生活下去。”
“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你。只要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人来破坏你如今的生活。”
泠月怔了怔,抬眼望他,眼中有些茫然。
沈亦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似乎过于……暧昧?就解释道:“你已经是我府上的人,你帮我做事,我自然要护着你。”
说完,他自己怎么觉得似有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泠月还以为……好吧,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幸好没有表现出来。“谢谢你,一直帮我。”
她自己是从未看轻自己的身份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个世俗就是有偏见的,讲究门当户对,她也不会有太多非分之想,日后,她若能遇见一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郎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万一遇不上,那她也不会太过失落,也会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
很多女子认为一定是要成亲生子的,可在她看来,这并非是非要不可的,从前的她得不到自由,如今她能享受这样烂漫又自在的日子,已是值得庆幸的,所以并不需要成亲来加持。
外面传来更声,沈亦安看了眼屋内的刻漏,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了,轻声道:“夜深了,我便不打扰你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