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的暴行,常规操作是以暴制暴,但身穿白色军官服的男人坚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一遍又一遍的制止斗殴的双方停止暴行。
一时之间,女人的尖叫声,红袖标标执法队呵斥□□声,乒乒乓乓地各种器皿摔打声,声声于耳,听得苏婉的耳朵嗡嗡作响。
苏婉捂住耳朵,想要闹哄哄的脑袋得到片刻安宁。
然,事实却是让她无法彻底的安静下来。
嘭!
正当她自顾自的寻求安静的时候,又一记闷响传来。
苏婉抬眼,一根木棒带着劲风强劲地挥下。
来不及看清,苏婉只瞥见一道快速闪过的黑影,跟着,那一身白色军官服的男人闷声捂着眉心,跌跌撞撞地撞向旁边的百货货架上。
陆……
“苏婉,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别再遇到我这怨种丈夫。”
脑子里,夹着风声,紧张中带着一丝痛苦的声音掠过耳膜。
他说这辈子不要再遇到,当真的遇到难道她又能无动于衷吗?
“不要……”
苏婉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她嫌弃了陆曜燊一辈子,总认为一个男人就不应该抱着妻儿围着炉台转,太顾家没前途,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却在她面临车祸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把她抱在了怀里,没有撒手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死亡的恐惧。
这傻男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变成了那个眼高于顶,嫌贫爱富的庸俗之人了,她作天作地作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抔黄土化成了灰。
“陆曜燊……”
苏婉奋不顾身地冲下了石阶,如果真的可以重新选择,她不要再遇到他,更不要他再为了不值得的事情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苏婉跑的极快,因着用力过猛,额角尚未干涸的伤口逆风刮开了皮肉,鲜红的血水顺着眉骨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
苏婉有晕血症,当通红一片的视觉触感袭来的时候,呼吸凝滞,交替奔跑的双膝忽然往前一软——
噗通!
原本跑的飞快的身子突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整个身子顺势倒下去……
似有感应似的,站在旁边查看伤口的男人感觉有人向他所在方向冲过来,转头之际,那一身碎花衬衣正好落入眼底。
“苏婉!”
男人长腿往前一迈,用力拨开挡在跟前的人堆,两步跨到她的跟前,双臂准确地接住了苏婉的身子。
这是苏婉撅过去前最后的画面,迷蒙的眸子映出大檐帽下那张刚毅的脸庞,长年身处海岸,小麦色的肤质踱了一层她嫌弃了半辈子的黝黑之色。
“苏婉!!”男人紧张的叫着她的名字。
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个儿跟前,苏婉微笑的扯开唇角——
“陆……曜燊。”
能再见到你……
可真好。
盯着头顶上的男人,见他平安无事,苏婉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随即,无边的黑暗瞬间侵袭了她的脑海……
黑暗中,昏睡的潜意识里反反复复的闪过货车撞上来那一瞬的惊慌和无助。
紧握的手掌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直到一双宽阔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心,闹腾了半宿的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紧皱的眉心逐渐舒缓开来,平稳呼吸,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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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趴在床边浅眠的男人忽然从梦魇中惊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习惯性的伸手摸向床头柜。
当粗粝的指腹触上窄小的床头柜上的暖水瓶,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手指警觉的曲起。
“……”
他又忘记了……
透过窗外朦胧的月光,陆曜燊凝神望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叫苏婉,是他父亲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与战友指腹为婚许下的媳妇。
十三岁,他跟随父亲南下驻守海边军区,在与北上任职的苏家叔侄匆匆见过一面,苏婉跟随小叔北上求学,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转眼十五年,当年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高考落榜回到南方雨都江城务农,每周有三天在面点作坊帮工,遇到赶集日便会到集市上兜售自家栽种的果子。
时年28岁的他也从海边军区学院毕业,调任江海戍边防指挥部参谋。
收回手,陆曜燊从椅子上站起,摸黑走向卧室门边。
借助微光摸索到墙边垂落的花色电线,噼啪拉开了电灯开关,卧房骤然照亮。
八十年代初每家每户都是用的光电灯泡,橘色的灯光不比现代的白炽灯,虽然照亮了屋子每个角落,但总给人一种朦朦胧胧,像蒙了一层油纸的雾感。
扫了一眼床上的人,狭小的卧室内安静的只听得见平稳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