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没有坐,抱着孩子在堂下走动,哄他睡觉,自然也不会去接他这句不清不楚的话。
看着她下面徘徊不理,刘彻眉头拧了拧,直接说:“朕知道你还是恨我,可朕还是想让你来做这个皇后。”
刘据趴在她的肩头睡觉,卫子夫捂着他的耳朵,问道:“陛下为何非要我来做这个皇后?”
“当然是为了你跟孩子,朕答应过的!”刘彻望着她说。
“若是为了我跟孩子,大可不必!”卫子夫站定了:“我不想当什么皇后,据儿也不需要,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陛下若是真疼他,就应该遂了我的意。”
“若你想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必须做这个皇后!”
“陛下若是将我们母子放出宫去,我自然就能护他平安!”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贼心不死,刘彻气得想砸东西,可是看见儿子安睡,他又强忍住了。
“你就不替你们卫家考虑?”
“陛下洪福齐天,自然会庇佑卫青和去病,如果陛下以后用不上他们了,让他们解甲归田就好了,没有我和孩子,他们不会有任何牵绊,卫家人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不会碍任何人的眼。”
“他虽是陛下的长子,却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陛下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不缺他这一个。我们母子若是离开,必会日日祝祷陛下千秋万岁,长生不老。如若不然,陛下也能从其他的子嗣里再选一个继承人,汉家天下一样可以传承下去。”
刘彻笑了起来,她倒是想得明白,这三年看来是净琢磨这些了。他喝了一口茶水,压住心底的火气:“朕不可能放你走的,朕的天下也只有据儿才能继承。”
卫子夫没有说话,继续抱着孩子走动。
“朕那几个孩子中,闳儿和髆儿去的早,刘旦也参与了谋反,刘胥不成器,所以朕只有据儿。”
卫子夫心底惊讶,刘旦居然也谋反了?他是道行逆施到何种地步,连亲生儿子都要造他的反?虽然好奇,却懒得问,那一切已经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朕知道你想说弗陵,没错,朕前世是把皇位传给了他,可那也是迫不得已,他太小了……”
刘彻顿了顿,见她仍旧没有反应,又问:“你知道陈嘉跟我说了什么吗?”
卫子夫当然想知道,可她不想问,他爱说便说。
“朕传位给弗陵的时候,他只有八岁,朕召了四位大臣辅政,其中为首的便是霍光,陈嘉说霍光后来谋反了,害死了弗陵,推翻了汉室,改立了新朝……”
卫子夫停下脚步,一脸震惊。
刘彻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说不下去,后来的一切也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陈嘉说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当真,唯有这件事他始终刻在心里,他不知道事情真假,可他必须当成真的来应对,弗陵太小了,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他不能再心存侥幸了。
卫子夫转过身来说:“你当真要我来当这个皇后?”
“朕从来就没想过别人!”刘彻抬头注视着她。
卫子夫偏过身子避开他的目光:“我可以当皇后,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别再让我侍寝。”
眼底的温柔瞬间变成火光,刘彻盯着她,她有很多要求可以提,却偏偏提了一个最不像要求的要求,连侍寝这种事也能拿来和他谈条件,她到底是有多厌恶他?
“你为了汉室江山,我为了儿子,大家的目的都很明确,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牵扯,我会当好这个皇后,也请你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
“什么是无谓的牵扯?”刘彻站起身,怒道:“你我是夫妻,侍寝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
“夫妻?”卫子夫哂笑:“以前或许吧,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砰——
哐当——
咚咚咚……
刘彻踹飞了几案,案上铜釜茶具,茶果点心滚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刘据,立刻哇哇地哭了起来,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迅速聚集到门口张望,个个儿捏着一把汗。
“陛下,夫人,小皇子该睡觉了,让奴婢把小皇子抱出去哄睡吧!”门口想起崔氏的声音。
“别怕别怕,娘亲在这儿!”卫子夫拍着儿子的后背轻轻哄着,完全不理气急败坏的刘彻,他可以用权势逼迫她,不放她走,却阻挡不了在她心里早就同他一刀两断了的事实。
殿中只剩儿子的啼哭声,刘彻气息粗重,极力忍住心中的怒气,瞪着她一言不发,他一忍再忍,她却得寸进尺,不识好歹,若非看在儿子的面上,他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寝殿门被打开,刘彻走了出来,面色沉如寒潭,众人纷纷跪下,往日都要扶他下台阶的元伯,今日连靠近都不敢了,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他上了辇,赶紧招呼人快些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