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琦在家休息了两日,身子刚刚恢复好就被召进了宫里,沿途给他道喜的人不少,从御史中丞到皇后詹事这是高升,可他没有丝毫喜悦,到了宣室也没有见到刘彻,直接被门口等候的东儿引到了椒房殿。
这些年椒房殿虽然无人居住,但依旧有人打扫,正殿金碧辉煌,庄严大气。
卫子夫一身浅蓝色云纹绕边深衣,抬头打量雕龙画凤的梁柱,见他过来,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叨扰先生了。”
颜琦走近了作揖行礼,而后便一直低头看脚尖。
“听闻先生在家养病,本宫本不该叨扰,只是椒房殿修缮一事刻不容缓,不得不请先生过来商榷。”
颜琦拱手:“多谢夫人体恤,臣的身体已经恢复,理应前来赴任。”
卫子夫也没有太多客套,直接领着他在外围走了一圈,从前院到后院,她都要好好修整一翻,尤其是后院,她想在后院修一座曲水楼榭,引活水进来,养一些游禽飞鹤,将来也好种些瓜果葡萄,奇花异草。
说了外围的大概修缮思路,卫子夫领着他进了寝殿,突然发现了一些意外收获:“先生看看,这屋子里的金器玉石拆卸下来,够不够修缮椒房殿的花销?”
颜琦也被眼前堆金砌玉的景象灼了眼睛,前殿奢华一些便罢了,寝殿也是这般金碧辉煌的,瞬间让他想起金屋藏娇的典故,全然忘了接话。
卫子夫没有看他,只是在屋子打量:“听陛下说先生出身齐鲁世家,学识渊博,本宫一事想问先生,先生以为这世上有没有神仙?”
“信则有,不信则无。”颜琦随口说。
“那先生是信还是不信?”
颜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鬼神存于人心,而非存于世。”
卫子夫笑了,轻轻抚摸着紫檀云母屏风:“先生可曾听说前皇后是仙女下凡?”
“臣有所耳闻!”
“前皇后自称仙女下凡蛊惑陛下,说本宫是天煞孤星,祸害千年,先生又如何看?”
颜琦怔了怔,拱手道:“此事臣不曾听说!”
卫子夫不曾多问,转了一会儿便出来了:“把这里拆了,拆下来的东西用做修缮的花费吧,本宫另选一间修做寝殿,这里以后改做待客用。”
陈嘉是在此处被赐死的,她自然不可能再住了。
在几间殿阁转了一圈,卫子夫挑了东边的一间作为寝殿,另外又安排好了孩子们的住处,这些也都是要大修的。
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卫子夫有些累了,又带他回前殿:“先生做了本宫的詹事,日后便要听命于本宫,有几句话本宫不得不说在前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颜琦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臣不敢!”
“先生在承明殿上把本宫说的一无是处,种种罪状,有多少是先生亲眼所见?又有多少是先生查过实情的?”
颜琦生于琅琊,被推举入京,元光四年在查办灌氏一族鱼肉乡民的案件中政绩突出,这才被选入中央做了御史中丞,那时候卫子夫已经被打入冷宫,前皇后也被赐死,他未曾见过,都是耳闻。
他躬身道:“臣身为监察御史,未能核实所有的罪证是臣之过,然夫人掌掴前皇后,行刺陛下,这都是有人亲眼见证的。至于其他的,陛下有意维护夫人,臣等便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因为陛下维护本宫,所以你们无从查起,在你们眼里,陛下就是那般是色令智昏,是非不分的昏君?”
“臣并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卫子夫冷眼瞧他。
颜琦哑然,沉默不答。
“你还是觉得是本宫迷惑了陛下?”
卫子夫低笑,回过头道:“罢了,先生弹劾本宫,是职责所在,本宫不想为难你,可先生自己心里这关能否过得去,本宫实在不知。做本宫的詹事,若非真心实意,恐委屈了先生,倒不如把话说明白,若不愿意,本宫也好回了陛下,换其他人过来。”
“臣听从陛下的安排!”颜琦再度拱手,他得罪了皇帝,已经没得选了。
“你想留下来也行,本宫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好好查一查看本宫到底是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如果你坐实了本宫的罪名,可继续上奏弹劾本宫,如果你查不出来……”
卫子夫稍许停顿,含笑道:“就请先生想办法为本宫正名,本宫既然当了这个皇后,就不想再被人戳脊梁骨!”
难怪刘彻不想要他,卫子夫也不想要,可又不得不要,她瞧了阿满一眼,阿满将一卷竹简递给他。
“这几个人是本宫选来给你做助手的,和少府令商议过了,你也瞧瞧,没有问题的话你拿去给陛下看看吧!”
颜琦展开看了一眼,他连詹事府在哪儿都不知道,自然不认识名单上的人,也发表不出什么意见,只能作揖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