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松入画见到的景象和郦婵君完全不一样。
他甫一入画,眼前场景和那山水画画中景色别无二致,高山之下是溪流,一座木头小屋搭在尽头,高处还有鸟雀盘旋飞翔,还显得有些生机。
相里松进那木屋一看,见里头陈设摆放与寻常人家别无二致,只床头放着几本修习功法的书籍,倒符合柳枝的身份。他遍寻无果,一转头却瞧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又用布遮了,似是不愿让人看。这倒奇怪,若不是情况特殊,这画中秘境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进来的,柳枝何必挂了画又将画遮了,如此自欺欺人呢?
相里松想了许多,始终没有动手揭开的意思。这本就是柳枝的秘境,他进来已经称得上有些冒犯,如若再窥探人家隐私,那真是大大的不该。可万一这画是破局的关键呢?
他正犹疑不定,木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随后一阵风吹过,把那遮着画的布吹了下来。相里松转头一瞥,见窗外快速闪过一个女子身影,那身影极快,他只看到女子乌发飘在身后,发髻上是一只翩翩欲飞的银蝶簪。
这簪子他决计不会认错,婵君也进来了吗?
相里松又转头去看那画,见画里是一个身着黑色道袍,仙风道骨的道人,然却只有一个背影。
情急之下他作了权衡,要先看看那女子是不是郦婵君。
相里松奔出门外,只见太阳快速往高山的一边落去,整个秘境由白转黑,很快已是暮日沉沉,而原本在高山上盘桓飞翔的鹰鸟在阳光消失的一瞬就静止不动,仿佛真成了画上的死物,山脚下的溪水也定住不再流淌,天地几乎在眨眼间就变了颜色。他回头一看,就见简朴古拙的木头小屋缓缓消失,而一座高大幽深的府宅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人息,只有沉重的乌木大门和暗红的灯笼,灯笼上个个写着一个血一般鲜红的“囍”字。
府宅匾额上两个大字映入相里松的眼帘:楚府。
又是楚家。
这画里怎么在太阳落山之后出现了楚家呢?
相里松左右后面都已经没了退路,纵使满腹疑问,也能只能进楚家一探究竟。
师徒两个在独自进入陌生地方时的准备极度相似,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周围动静。
相里松进入楚家见到的场景同郦婵君见到的一模一样。
庭院里,屋檐下,暗红的灯笼,站立的纸人。
惨白的瞳仁紧紧盯着他。相里松纵使不怕,也感到头皮发麻。
这纸人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只是紧盯着,头颅随相里松的移动而移动,脖腔里发出骨断筋折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在院子里回响,
相里松强忍不适,快速搜查了楚家。
最后才来到楚平山的灵堂。
他并不纠结,直接动手打开了棺材。
棺材里却并不是楚平山,而是一个跟郦婵君一模一样的纸人。
相里松在郦婵君的事情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尽管这纸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人特意摆放要引他上钩,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之前的教训让他舍了半颗心,丢了半条命,如果再出意外,相里松只怕要自己将自己打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那纸人闭着眼睛,相里松轻轻去碰它的脸颊,只要确认不是真的郦婵君就好。
谁知在他触碰的一瞬间,纸人倏地睁开眼睛,它和外头那些纸人不同,它被点上了眼睛,只是墨太多,几乎染黑了整个眼眶,成了两只黑洞。
它盯着相里松,血红的嘴唇竟然张开了一道小口,里面传出了相里松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师尊——”
相里松大惊:“婵君?”
他手放在纸人肩膀上,还不待问出下一句,纸人抓住他的双手,猛地坐起,直接和相里松额头贴着额头。相里松眼睛对上两只黑洞,很快眼前就没有了一丝亮光。转瞬间,相里松感觉有湿重厚实的东西一层层将他从头到尾包裹起来,紧接着天旋地转,他就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
后来他听到了郦婵君的呼叫,却发不出声音,直到郦婵君在他额心一点,似乎化开了这纸人封印,他才恢复正常。
师徒两个缩在棺材里,郦婵君借着夜明珠的光,检查了相里松的手脚,见纸糊痕迹果然在慢慢消退,这才放下心来。
郦婵君重新回到相里松胸口处,这棺材狭小,两个人不得不紧挨着:“幸好我来找师尊了,要不然师尊就一直困在这里了。”
相里松这时一心一意把自己当做郦婵君的垫子,丝毫不敢起心动念:“是啊,幸好你来了。最近胆子练大了是不是,这些纸人也不怕了。”
郦婵君道:“其实也怕的,但是一想到师尊不在我身边,我会更怕。这些纸人外强中干,只是模样骇人,我这么想着,也就好些了。”
相里松惊讶于她的进步,也对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感到欣喜。
他脸上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