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她深深地望着面前的父亲,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些疑惑。
这个叱咤天下一生的男人,习惯了任何事都权衡利弊,就连亲女都在他帝王之术的算计里,而一个救他一命的女子,他却念念不忘,为了她甚至不顾当年群臣反对,留下太子。
青殷说不上多失望,她心底清楚,公主在帝王家只是锦上添花,却做不到雪中送炭。
青殷闭了闭眼,正视皇帝:
“儿臣不日便启程,为社稷江山儿臣甘愿放弃夫妻举案齐眉的人常,但嘉宁的夫婿绝不可再如儿臣这般。”
宗政聿德似欣慰地叹了口气,拉过青殷的手,拍了拍:
“放心,你们都是朕的掌上明珠,嘉宁她母妃势弱,既外戚,朕自会让她无忧无虑。”
青殷心中难掩讥讽,她外祖父随先帝开疆扩土,赫连一族世代席爵,可舅舅去世后,父皇就借一时势微,夺了赫连的兵权。
让她表兄如今担任一个太子太保这样可笑的虚名。
司渊玄甲军多半是当年舅舅的兵改编入营,如今又受人利用,为他人做嫁衣。
“父皇,此次剿灭恙族您若再只是赏赐些无关紧要的布粮,恐军中人心不齐。”青殷还是提了一嘴。
皇帝清了清嗓子,并未答话。
“您若怕日后新皇登基,军戎不服,不如让他自己操兵,而不是做个背后乘凉的废物。”
青殷已有些恼了,她捏紧了袖下,克制隐忍着,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激动。
见她不悦,宗政聿德神态松弛了些许,深邃的龙眼望着她,似要宽慰:
“朕知道,这些年辛苦你,可父皇是为你好…”
“无论来日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父皇都会为你谋划,让新皇忌惮,来日也为难不了你,朕的女儿定要平安喜乐、富贵一生——”
青殷听多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说辞,心一点点溺沉了下去。
父女二人说了些话,已到晌午,青殷从崇明殿走出来,芙月上前扶她。
金顶红门,红砖黄瓦,古树苍天,映入她眼帘的云顶高墙,衔接着朗朗灰白的天空,深深宫阙,鸣钟击磬,不绝于耳。
“...皇姐......”宗政显抱住她的小腿,小脸扬得老高,撅着嘴:“...别难过...等显儿长大,显儿会让皇姐成为全天下最快乐的人.....”
青殷本面无表情地瞧着天,闻言,不禁动容,鼻翼一酸,忍了忍,缓缓蹲下,哄着小儿:
“显儿怎么让皇姐成为最快乐的人?”
宗政显绞尽脑汁,咬着指头,童言无忌地咧嘴一笑:“显儿会成为天下之主,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皇姐!”
青殷弯起的嘴角停滞下来。
瞳孔里倒映着小郡王明媚青涩的小脸,纯粹无物的双眸,她并未言其他,静默须臾,抱着宗政显亲了亲,温柔轻问:
“显儿鸿图之志,是自己想的,还是谁告诉显儿的?”
宗政显转了转眼珠,毫无隐瞒,大大咧咧地脱口而出:“很多人......阿娘,父亲,还有相国伯伯——说显儿做了天下之主,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青殷翘起嘴角,摸着宗政显的背,眉眼弯着:
“显儿饿不饿?皇姐带你去公主府吃糕点好不好?”
宗政显眼睛一亮,欢呼雀跃,激动得上蹦下蹿,搂着青殷的脖颈,贴着蹭:
“太好啦!皇姐抱抱——”
青殷带着宗政显出了宫门,换了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公主府,舟车劳顿,颠簸摇晃,适才兴致勃勃的小儿已然倒在芙月怀里,呼呼大睡。
青殷吩咐了府邸资历的阿嬷抱去好生照料,便回了绛月轩 。
她身心俱疲地揉着眉心,换了寻常素服,摘了发髻银饰,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昨晚在漪兰殿折腾了整夜,清早又盛装进宫,几乎未合眼。
这一小憩,再睁眼时,天微殃,昏沉几许,到了晚膳的时辰。
“芙月,本宫从宫里带来的玉露团藕粉桂花糖膏等小郡王醒了拿给他吃——”青殷转念一想,又改口:“拿一半留下,送去漪兰阁。”
芙月满脸疑惑,她给青殷重新整理梳妆,还是忍不住问:
“公主,玉露团藕粉桂花糖膏是小孩爱吃的玩意,酣甜无比,清涯公子哪会爱吃?”
青殷凤眸未睁,还未全然从睡意中清明:“他喝个药推三阻四,除了赌气,难保不会是怕苦的缘故,以防万一。”
芙月微怔,随后捂嘴,噗嗤一笑,回忆起来:“哪就跟小孩似的......不过奴婢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娇气的人....”
她说的是动则落泪。
青殷显然也忆起了那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脸:“晚膳去漪兰阁吃吧。”
芙月抬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