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见过他们?”
“马三见过,朱公子没打过照面,”颜圆青给母亲搛了一筷子鱼圆,“阿娘,您尝尝,我今儿特意用鸡汤煨的,很鲜,咸甜咸甜的。”
戚氏嗯了一声,夹起鱼圆,“什么时候见的,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就是前不久,我去看铺面,当时是斗金牙行的牙郎钱六领着我看的,”颜圆青说着,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羽睫,“当时马三突然出现,钱六就顺势把我介绍给了马三,我当时就觉得怪怪的,也没怎么搭理他,如今想来,这钱六和马三估计是串通好的。朱公子或许也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偷看了,我并不知情。”
戚氏冷哼一声,“钱六这厮把你卖了,还卖了两次,不就是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没有倚仗么!让初一去教训他一顿,免得还给咱们招祸。”
“好。”颜圆青低头,喝了一口芸豆蹄花汤。
饭后,颜圆青叫来初一,一边在廊下逗一只翠羽虎皮鹦鹉,一边吩咐初一要办的事儿,“……切记下手不要太狠,只要让他明白我不是好惹的就行了。”
鹦鹉唤作翠果儿,通人性,时不时咯咯两声,发出含混沙哑的“闲哥儿”的叫声。
戚氏正在堂屋给小颜闲擦脸洗手,颜闲听见翠果儿叫他,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奶声奶气道:“姥姥,翠果儿叫我呢。”
廊下初一躬身应是,“属下省得。”
初一走出垂花门,迎面碰到石舞,两人对视一眼。
初一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石舞走上前,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去?是不是主子让你去教训马三?哎,我跟你一块儿去呗?我先前回来的时候用马鞭揪住他,啪的一声给他摔在地上,肋骨起码断了三根。”说着,石舞得意地笑起来。
“不用。不是马三,是斗金牙行的牙郎钱六。主子还特意叮嘱我下手轻点,你去了也是干看着。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我担心有不怀好意之人盯上主子,你在府上盯着。”初一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石舞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去罢。”等初一走出几步,石舞又想起什么,在后面补了一句,“快宵禁了,你速去速回。”
初一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去了马厩,和老苍头打了声招呼,牵着马从西南方向的角门出去了。
约摸卯时正刻,颜圆青、戚氏和小颜闲一家三口便如同往常那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消食。
戚氏询问了圆青买地的情形,又逗了逗小外孙,说起今日林夫子所教内容,小家伙便从头至尾背了一遍,戚氏和圆青都很欢喜。
戚氏笑道:“晓得我们家闲哥儿聪颖,却没料到还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将来考科举,说不定能考中状元呢。”
颜圆青也笑,捏着儿子软糯滑弹的小手,“状元不状元的,我倒无所谓,我只盼他读书明理,一辈子平安自在,做个富贵闲人便很好。”
“也是。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登高必跌重,似他外祖父颜平,出身乡野,追随珣帝起兵,刀山火海,后加官进爵,获封庆国公,世袭罔替,结果却没有儿子继承爵位……”戚氏冷哼一声,眸光掠过一抹讥嘲,似是想起什么,心中仍旧愤愤不平。“似他那等见色忘义的无德小人,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原是活该!咱们闲哥儿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大,娶妻生子,也就是了。”
颜圆青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父亲颜平,虽贵为庆国公,身份显赫,深受皇恩,然私德有亏。只是世人皆只重衣衫不重人,没人在意他的私生活,只有母亲这个当事人,受的伤害最大,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无法平息心中对他的怒火。
小颜闲哼哼唧唧,忽然插道:“外祖父欺负姥姥……坏人……咱们都……别理他嗷。”
戚氏和颜圆青扑哧一笑。
戚氏笑着抱起了小外孙,“哎唷,我们闲哥儿了不得哟,什么话都听得懂喽。”
颜圆青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墨蓝色的天幕上悬挂着一枚鹅蛋似的月盘。
清辉皎皎……
白日里出现在沧浪斋二楼的玄衣公子,此时此刻,也正长身玉立于太平县最大的春风客栈二楼,望月沉吟。
此人正是大晋朝新封的太子爷,穆宴辞。
章延不愧是锦衣卫的正五品千户,打探消息的水平一流,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工夫,他便搞清楚了颜圆青的住处,只是他在县衙并没有查到颜圆青结婚登记的记录,自然也就没有查出她的夫君系何人。
县衙档案一共记录了十个颜氏,但与颜圆青年纪、相貌和迁徙年份等条件相符的,却一个都没有。
“爷,或许颜娘子的夫君不是太平县人,要不要属下抓她一个下人,来问问情况?”章延试探道。
穆宴辞注目着天边的月华,搭在腰间的右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沉声道:“不必。”顿了顿,他的喉结轻滚,“你可看到颜娘子的儿子了?多大了?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