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毅自以为瞒住了她,但她经营府中多年,岂是能轻易蒙骗她的。
早在景毅偷偷派人去跟踪景昂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明月阁里发生的事,还有那些信,莫夫人稍一琢磨就明白了。
明姝轻轻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这样做的,与爷爷无关。而我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彻底绝了连城的念想。爱有时比恨更可怕,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这样的爱,我讨厌一切可能将我陷入险境的东西,包括爱。”
听了明姝的话,莫夫人默然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在隔天带着明姝去了镇国公府。
只是在去镇国公府的前一天晚上,她一夜没睡,脑海里始终回想着明姝的这些话,一边想一边流泪,有欣慰有自责,还有胆寒。
欣慰是,明姝做事如此果决,日后进了宫定然不会轻易受欺负,甚至很有可能成为最后赢家,届时他们家必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责是,自己的女儿养成如此狠决的性子、如此冷漠的心肠,没有丝毫女儿家的柔软,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责。
胆寒是因为明姝狠辣果决的行事作风,经此一事,她再不敢生出拿捏她的心思了。
她原还想着,他日明姝进了宫扶摇直上,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定要像在府中一样,拿捏住她,让她听话,为两个兄弟谋利。
但现在不敢了,这般绝情冷血,她不拿捏别人就算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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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连城足足烧了七天。
然而这七天他过得并痛苦,反而十分愉悦,因为在梦里,他成功阻止了明姝进宫。
明姝做了江夏王世子妃,成了他的妻子,他们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直到生命的最终时刻,他仍不愿醒来。
但他不得不醒,一股强力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晏连城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明姝在哪儿。
信阳长公主的那双优雅高贵的凤眸已因连日来的哭泣肿成了桃子,听了晏连城的话,再次泪奔,伏在床边,哭的不能自已,抖着肩膀生理抽搐。
蜀国公与江夏王望着他的眼神都欲言又止,模样活脱脱老了十岁。
尤其他的爷爷,此前那样老当益壮,虽然已经六七十岁,却仍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但现在,满头青丝尽数变白。
他的父亲,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鬓边亦是白了大半,挺直的背接近佝偻。
看了眼身边穿着御医服饰的人。
他明白了。
晏连城明白了。
他在做梦呢。
这才是现实。
现实是残酷的,现实没有明姝,没有执子之手。
一个月后痊愈,他不死心仍继续打听明姝的情况,这才知道,在他高烧不退的那段时间,她仍有心情参宴。
据宴会回来的人讲,景三小姐,言笑晏晏,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仪礼呢。
晏连城彻底心死。
在她心中,他原来真的不值一提。
或许猜到她有苦衷,但世子的骄傲告诉他,他若仍痴心追求,世人只会说他下贱。
而下贱的人,配不上她。
永徽七年春,长安道。
樱花漫天飞舞。
身穿月白色衣衫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纵马驶过,带起的扬尘让路旁的小贩惊呼出声。
零星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
少年回首一瞥,眸中再次盛满星辰。
只是这次,他的目光不再为任何人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