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山雨欲来之势,连一向跳脱的小玉都感觉到了,她自然是打定了主意,铁了心要跟着何洲的,想明白了也就不怕了,高兴一天是一天。
小玉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好大的酒味,以为何洲心情不佳,在借酒浇愁,忙推门而入打算安慰她。
她推开门,果见何洲一人在房中饮酒,见她过来,便笑着招呼她:“来,小玉,陪我喝一杯。”
小玉的步伐轻松一如往常,笑嘻嘻地说:“小姐,你不是说什么,举杯消愁愁更愁吗?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陈年佳酿,刚取出来的。”何洲把一坛还没开封的酒往前一推,“给你一坛,你拿去和谢必安喝吧。”
小玉道了声谢。欢快上前抱起了酒坛子,嘱咐何洲少喝点,这才转身离去。
小玉的背影一消失,何洲的表情便收住了,她放下手里的酒杯,闭着眼左手轻轻在空中打着节拍。
约莫有两刻钟时间,门外有一侍女轻声道:“王妃,成了。”
何洲拎着裙子站起身来,缓缓踱步朝门外而去,随那侍女一同出了门。
午后凉风吹送,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何洲轻轻撩起帘子,谢必安和小玉无知无觉地倒在马车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完全是轻装上阵。
何洲不舍地看了小玉最后一眼,低垂眉眼放下了帘子,轻声问:“送到哪里都记下了吧?”
驾车的那男子不敢怠慢,连忙答话道:“禀王妃,小人都记下了,绝错不了,王妃放心。”
何洲点点头,嗯了一声,挤出一个微笑,“走吧。”
她挥退左右,一个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马车就这样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没有走,就这样站着,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要进门。
“你给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那你呢?你怎么办?”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何洲下意识的脚步一顿,但并未转身,亦不曾答话,昂首从角门走了进去。
周仁知道她不会说话,也没有多失落,隐匿了身形等着。
须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边何洲刚一进屋,议完事的李承泽匆匆赶来。此番起事,不成功,便成仁,他隐隐对结果有猜测,因而她与他之间,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何洲的笑容一如往昔,但李承泽还是发现了不对,他揣着手神情很放松的朝她走过去,边走边左右看看,随口一问:“小玉呢?”这丫头很少有不在何洲身边的时候。
好像谢必安也不在。
李承泽已经走到了何洲身边,他蹲在她身侧,听她说:“他们走了。”
他听完愣了一下,但也就是那么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他们,说的是谢必安和小玉。走?是怎么个走法,他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谢必安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不会是好端端走的。
“阿洲,你看着我。”李承泽唤她,见她转过脸来,四目相对,“你觉得我会输吗?”
何洲一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预感了吗?”
她握住了李承泽的手,直奔主题:“十六年前,他借叶轻眉之死帮太子铲除外戚,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如今,又是好计策,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庆帝要磨练太子,才提拔李承泽,如今太子都要废掉了,李承泽这颗棋子也算是废了。
庆帝要废太子,太子也知道自己要被废掉了,难道太子会乖乖等死吗?他不会!李承泽又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登上大位吗?他也不会!
庆帝要是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两人会有所动作,除非庆帝脑子里有坑。
可是庆帝明知这二人会反,却对留在京都的这两拨势力丝毫不加约束,不止不加约束,还千里迢迢、大动干戈地跑到大东山去,把这蠢蠢欲动的两方势力放在无人坐镇的京都,为什么?
不过就是为了让他们自以为有机可乘,然后拼尽全力、孤注一掷起兵造反吗?若不引得鹬蚌相争,庆帝怎好坐收渔利,为三皇子扫清障碍,排除异己呢?
庆帝若是心情好,便会在这二人刚有所动作之时,他一捏住把柄,就将两人一网打尽。
他若是心情不好,便会等这二人刀剑相向,自相残杀,分出胜负,自以为胜利之时再出手,叫他狠狠跌落云端。
在何洲看来,只怕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对于庆帝,她总是愿意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李承泽猜到了何洲话里的意思,他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可笑。
陛下属意太子,母亲无能为力,长公主与太子有私,他那些门下,还不知道哪些是陛下的人……
曾经,他有许多不甘,许多愤怒,还有许多豪气。他曾立誓,他要争,要坐上了个位置,要看那个人后悔的样子。
他也曾觉得自己身后臂膀无数,皇位唾手可得,他也不是没有机会,结果事到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