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吴泠沉默着思索,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史强的那个问题,太可怕了,他简直就是个魔鬼。
只有魔鬼才具备这样洞察人心的能力。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她活了这么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时光都在忐忑焦虑和犹疑纠结的痛苦中度过,很少有真正平静的时候,甚至哪怕是她认为平静的时候,也总是暗藏着不安。
她的心几乎是习惯性的没有着落,所以,一直渴望着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可是却从来没得到过。
即使是现在,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自己的住处,不上学,最大限度的不与人接触,可还是免不了世事纷扰,尤其是这几年,出了外星人的事之后,她想过要置身之外,可是总觉得有眼睛在看着自己。
就在这样纷扰的思绪中,吴泠来到了罗辑住处门前,天很黑下着雨,她无心去欣赏夜雨迷蒙的景象,站在门前,推门的手顿住握拳,竟然有些紧张。
她从前也欣赏敬佩过别人,可是她对罗辑的钦佩是从前所有的总和,她恐怕永远都做不到在这样的压力下保持平常。
所以,这个能做到的人——罗辑,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吴泠一咬牙推开了门。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罩着旧式大灯罩的落地灯,拢出一片光明天地,这客厅很大,穿过仿佛没有穷尽的黑暗,吴泠看到了光明里的罗辑。
其实并不完全看得清楚,灯光给他光明,也同时投下阴影,他们都看不清楚对方,却都明白,对方正看着自己。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低了低头,缓冲心底的紧张和不适,然后各自找事情做。
罗辑蹲下身把果木放进壁炉里,然后划开火柴点燃引火物,吴泠见他忙着点火松了口气,慢慢走到壁炉边。
罗辑蹲身点火,吴泠也就不好意思站着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她放下行李箱,落身坐在地毯上,靠着箱子抱住膝盖去看壁炉里没有点燃的木柴。
死死捏着已经烧到手的火柴,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灼烧感,罗辑才相信自己真的身处现实中。
他真的再见到她了。
不知不觉间,眼泪满溢他的双眼,他怕被看到,但很快反应过来她会以为是烟雾是他流泪,于是他自然地抬起手擦了一下。
罗辑不动声色的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颤抖着把它们呼出来。他转过身去看她,她在他的目光中低垂了头,他几乎怀疑是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炽热才引得她如此,匆忙收回了视线。
他四下看看,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又回到了她身上,见她缩成一团,衣衫似有湿意,他说:“你冷吗?坐近一点吧。”
见她摇摇头,他吸了口气,尽量从容地说:“很累吧,喝点茶?”他斟酌着,“要不,喝杯葡萄酒?能驱驱寒。”
“水就好。我不喝酒。”吴泠抬眼去看他,深目高鼻,浓眉薄唇,肩宽腰窄,背阔腿长,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气质潇洒、风流多情,带着一点玩世不恭、天真随性的孩子气。
接过温热的水杯对视时,她眼中闪动笑意,抿了抿唇:“我叫吴泠。”迎上罗辑疑惑的目光,她说:“三点水加一个令。”
她小小一团柔弱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他心底,听着她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的声音,罗辑仿佛被触动了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他觉得她是那样的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伤害到她,她需要一个遮风挡雨、固若金汤的城堡,一个坚不可推、永世长存的王国,就是这里,只有这里能够保护她。
她雪色的肌肤上火焰的光影变换,罗辑看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他是如此的担忧害怕,她离远了火焰,他怕她会冷,她靠近了,他又怕着炙热的火焰会把她融化。
只是想着冰消雪融的那一幕,就已经令他心痛到窒息了。
一年前第一次在清华园见到她时,她行步间垂眸思索着什么,并无心去发现周围或怔愣或炽热、或妒忌或艳羡的目光。
她只是无声的从校园走过,就轻而易举地带走了许多人的心。
那时,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也是如现在这般无措惶恐,几乎是夺过一把伞说了句抱歉就握着伞去追她,然后被她身边的军装警卫拦下。
追过来的时候,他都没看到她身边有警卫。
他那时一定很糗,满头大汗红着脸,语无伦次地说:“给你伞,小心太阳。”他本来想说,小心太阳晒化了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警卫就把他们隔开了。
那个姿态很利落的警卫用警告的目光盯了他一下,然后护着她走了,他当时只是焦急,为那把伞她没能去遮住她头顶的太阳。
她的身影消失了,空气中她的气息一秒比一秒微弱,可他的心跳,却一秒一秒强烈起来,直到一个身体无法承受、不可思议的强度。
那天,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后知后觉地确认了一件事: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