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船上,顺流而下,我犹自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柳树滩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甚至这略带着水腥气的小龙河,都早已融进了我的骨血里,又怎么能够轻易割舍?
船越行越远,我所熟悉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徐远之瞅着一言不发暗自垂泪的我,啧啧道:“瞅瞅你这熊样,又不是生离死别,回头你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你放心,跟着爷们儿出去,肯定苦不了你,肯定让你过得比现在自在……”
徐远之把胸脯拍的梆梆响,这架势,就像他要带着我出去打下一片天地一般。
我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说道:“咱们要去哪儿?今晚住哪?”
他被我问的一愣,随即说道:“这……这个嘛,走得有点着急,我一时还没想好,走到哪算哪呗,至于住嘛,天当被子地当床,天地这么大,哪里还不能睡觉了!”
这老不靠谱的,我心里暗骂,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难道刚才的豪言壮语都是放屁?
“你不会带着我四处流浪吧?然后再拿个破幡走街串巷地替人算卦、看风水?我……我还想上学呢!”
徐远之看着我真的急眼了,“噗呲”一乐,笑道:“还当真了?爷们会让你居无定所吗?我都想好了,我们就去晋邑,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徐远之这货口若悬河地开始给我讲起了晋邑的好,一直从船上讲到了汽车上。
我根本没心思听,闭着眼睛,伴随着车子晃晃悠悠的节奏,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心事。
短短两个多月,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变成了一根无根的浮萍。
这两个多月,我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背井离乡,也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一切似乎都结束了,可仔细想来,还是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
那些小来小去的事,我靠猜,基本可以得到答案,可还有三个大的谜团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这牛疯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在阴间又是什么职位,当初来阳世又带着什么目的?
第二,鬼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每次出世都会控制大量的妖邪鬼祟,它控制它们想要干什么?
第三,我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们这些修道者每次说到我时,总在关键时刻自动略过?
辗转倒了两次车,我和徐远之终于到了晋邑。
听徐远之在车上把晋邑夸得像一朵花,我还以为这里是十里长街,车水马龙呢,可实际上,这里只不过是一座依山傍水,不算繁华的老城。
我提着行李站在车站出口,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一颗心无处安放。
这徐远之倒是丝毫没有感觉,他把包裹往肩上一扛,喊了一声走,便拉着我出了车站。
“老徐,咱这两眼一抹黑的去哪儿啊?”我跟在他后面,走得拖拖拉拉,心情低下的问。
“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徐远之不急不躁,带着我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
一天,两天……日子就这样走着。
白天,徐远之带着我出去到处转悠,晚上就回旅馆睡觉,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天。第六天,我说什么也不跟着他出去了。
在我的想象中,不管到了哪里,总要先找一个稳定的住处,然后我去上学,徐远之出去挣钱。
可现在,每天带着我出去瞎溜达,饿了就吃路边摊,累了就找个墙根一靠,袖着手晒太阳,要不就跟一群同样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东拉西扯,打牌,下棋,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不止一次把心中的想法说给徐远之听,这老小子总是满不在乎地跟我说:“别着急,还不到时候,等时机到了所有的事一次性解决。”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在我万念俱灰,以为从此后就要跟他做个盲流的时候,那天早上,徐远之一改往日里的吊儿郎当,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长生,爷们今天要去干一件大事,你要不要跟着?”
我歪着头瞅了一眼徐远之,他今天打扮得挺正式,一身盘扣长衫,还将他算卦时扛着的幡拿了出来,颇有点算命先生了来头。
“去!”我一口答应。
游手好闲了半个月的徐老道,现在突然转了性要出门营业,无论有没有大事,我一定要跟着去,以表示支持和鼓励。
此时已到深秋,微风萧瑟,天空高了许多,像被海水洗过一样,蓝哇哇的看上去特别深远。
出了旅馆没有多远,徐远之就拉着我在一处街角坐了下来。
时间尚早,路上没有几个行人,我俩并排坐着,百无聊赖。
如此过了大半个小时,忽然有一阵唢呐声和着哭声自远处传入我的耳朵。
我一怔,一定是有人去世了,这出殡呢。
再一想,不对啊,你这是拉我来看出殡的?难道你徐老道要给死人算命?这有点扯淡了吧?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一队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现在我俩面前。
看着这送葬的队伍,我一阵唏嘘。
这也太有排面了。
十六个人抬着盖有绣花锦绣绸缎的大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