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起来,他本就是个色中饿鬼,此刻美酒下肚,美人在侧,在座同饮之人又都同是寻花问柳的同好,他哪里还忍得住,手脚嘴脸越发放肆起来。
云衫和碧罗两个是经历惯了这样场合与不规矩客人的,看在贾蓉生得尚且年轻俊俏的份上,虽鄙夷他举止粗俗,并不十分推拒,只娇笑着劝酒。
一面敷衍贾蓉,一面也不曾冷落了其余三人,姐儿爱俏,谁不爱英俊多金的年轻公子,谁占谁的便宜?
人在欢场,花期短暂,若自己想不开,这迎来送往的苦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训练有素的两个美人脸上笑着,嘴里奉承话说着,耳朵里听着男人们关于娶妻生子这类永远与自己这等人无关的话题,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波动,反而觉得颇有几分可笑。
饶是家世显赫、人品清白的贵女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这些臭男人们品头论足,肆意褒贬?
花儿一般年纪的美人,脸上媚色越深一分,眼中冷嘲之色与言语动作中的老练世故便越重一分,只是沉浸在□□之欢中的男人又有哪个留意和在意?
家中姑嫂姐妹、婶婶姨娘的名字何等清净尊贵,纵是做不到尊重爱护,至少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这般吞来嚼去,随意提起罢。
耳听得堂兄贾蓉口中越发没个顾忌,什么荤的素的混账话都秃噜出来,贾蔷烦闷不已,忍不住起身开了窗户,让清凉的风吹去心头一丝燥意。
薛蟠摇摇晃晃走过去,勾住贾蔷脑袋笑道,“蔷儿年纪也不小了,可想好了要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听珍大哥哥说你和一个小戏子好上了,死犟着不肯议亲?”
贾蔷回神,眼神如刀地刺了薛蟠一眼后,用不走心的笑容替换了嗔怒的表情,扶着薛蟠回到酒席之上,将他轻轻往位子上一推。
“薛大叔说哪里话,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琏二叔这样精明老练的稳重人都要听从老祖宗和老爷太太们的安排,何况你我这样的毛头小子?”
避重就轻地回答了薛大傻子的问题,贾蔷看向贾琏,“二叔和蓉哥都是承嗣嫡长,所娶之人无论性情容貌如何,相夫教子之余,必还得担当起宗妇之责,我们贾家家大业大,往来皆勋贵,谈笑无白衣,寻常人哪里摆布得来。想必长辈们在划定人选时都是慎之又慎,千般考量,万般斟酌,岂容小辈置喙?”
薛家自家家务事还没理个清楚明白,薛蟠自己婚事都还没个着落,他能有什么好建议给人不成,琏二叔你可千万别叫他和蓉哥这两个不着调的带到沟里去。
念及二叔往日对自己的好处,贾蔷忍不住又劝贾琏,“侄儿放肆多嘴一句:对于二叔来说,眼下重要的不是将来续娶谁人为妻,而是新妇过门之后该如何与之相处,毕竟圣人都说妻者齐也,若不能同心,如何能抵挡得住外面的风风雨雨和人心是非算计。”
贾琏投了块帕子到冷水里,自己拧得半干慢慢擦着脸,隔了一会子方笑叹道,“怨不得珍大哥哥疼你,你看事果然比蓉小子更明白!”说罢亲自斟了杯酒递与贾蔷,“二叔承你的情,日后若有为难之事,尽管来寻我。”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饮尽杯中之酒,贾琏笑容一收,“蔷儿,你说的固然有理,只是,长辈有长辈的考量,二叔也有说不得的难处,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是个没志气的,就想守着祖宗的恩荫过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富贵安生小日子……”
人生有大志向,活得有理想有抱负是值得称颂的,可平平凡凡、庸庸碌碌,不给皇帝和家族添乱,这也未尝不可。
生于国公府,长房正室嫡出,累世积蓄的财富与人脉,身份地位上天然占据优势,不必为仕途经济而烦恼,只要不作死,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吃喝玩乐地过一辈子不香么?
不少人都说赦大老爷活得窝囊,明明是国公府袭爵之人,却连自己家的主院都住不进去,忝列朝堂之上拿着朝廷发的俸禄无所作为,上不能报效君王,下不能约束子弟管理家事,处处都被工部任实差的弟弟比到尘埃里去。
可要贾琏自己来说,父亲才是真正活得明白的那一个。
一把搂过云衫,在那娇美如花瓣的脸颊上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贾琏放荡一笑,“人生苦短,与其汲汲营营、奔波劳碌,不如及时行乐,我琏二爷缺的不是妻子,而是一个以夫为天,能体贴我、处处以我为先的贤惠人。至于国公府的人际往来,管理家事这些,以前一直都是府里二太太管着,以后自然也都留给未来的宝二奶奶操持,我们又不是那命里带金、生来含玉的,只好安享富贵罢!”
薛蟠和贾蓉醉眼朦胧,觉得贾琏这番话简直说到自己心里去了:祖宗们流血流汗拼死挣下这份家业,可不就是为了留给子孙享受的么?
又不是那等没根基没出身的穷酸寒门,整天忧国忧民去地给谁看?
振兴家业、延续祖上荣光这些烦心事、为难事啊,尽管都交给大聪明们愁去吧!
贾蓉大着舌头扑上贾琏肩膀,拍着自己胸口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