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真院里的小厨房,首次飘起了炊烟,琼真正在里面忙碌着,蜉蝣子帮着洗棵青菜剥头蒜什么的。
食材大半来自山庄大厨房,其余是蜉蝣子带回来的所谓海外品种,有椰子菠萝,洋葱胡萝卜,土豆番薯玉米,还有栽种在花盆里的番柿子和青辣椒。
琼真做的是家常菜,一共六菜一汤:芹菜百合、清炒枸杞芽、柿子双拼、松鼠鱼,鲍汁鹅掌、酸汤肉片、椰子煲鸡,主食是什锦菠萝炒饭。
她做的份量不少,分了一半给舅舅院里送过去,剩余一半足够她和蜉蝣子祖孙二人食用。
不想,正要起筷时,太上皇却突然来了。
强硬了一辈子的小老头在看见据说已经仙逝了四十多年的自家老子时,气得眼圈都红了。
当年他不过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童子,太宗皇帝为了含章宫那个已经死掉的女人,连江山都不要了,扔下他和皇太后这个老母亲和一群加起来都不到二十岁的小皇子说消失就消失,任由他们在虎狼环伺中挣扎求生。
那时候多艰难呐,祖母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白天却还要强打精神垂帘听政,化解来自宗室和朝堂的刁难,应对别有居心的文武百官,同时还要操心他们这些皇子皇女的衣食住行读书骑射。
他和弟弟们每天睡下去都担心看不到第二日清晨的阳光,若不是奶娘甄夫人以身相护,他早就和最小的弟弟一起死在一场前朝死士发动的的宫廷刺杀当中了。
他母妃早逝,皇太后祖代父职,对他严厉有余,慈爱不足,是奶娘给了他温柔呵护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正因为这段童年的母子之情,哪怕甄家在江南闹得民怨沸腾,只要奶娘在一日,他就要保甄家富贵一日。
至于眼前这个看了就糟心的老头子,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吧,反正世人眼里,太宗皇帝要死了八百年了,就不信他敢诈尸!
“哟,这不是当年一天到晚念着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的那谁谁谁吗?这是神仙那边又待腻了,特地下凡回到京城这个伤心地儿来缅怀过往?”
太上皇阴阳怪气,跟着他一起进门的苏总管早得了净如师太嘱咐,闷不吭声趴在地上结结实实给蜉蝣子磕足了响头。
不出声是不能叫破太宗的身份,磕头是全了做奴才的礼。
磕完头不用人吩咐自己站起来,弯腰低头退出去,亲自站在小院门口把风。
琼真端了矮桌和小板凳放在他身旁,又送上了热汤热茶和新鲜出炉的八宝茯苓糕和其他几样点心,“您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今儿不方便,下次您一个人来,我单独给做您的家乡菜。”
苏总管冲她眨眨眼,小小声说,“真人快进去吧,老圣人这几日正和皇上怄气呐,您哄哄他,别让他再和里面那位也顶上了。”
琼真了然,“是为了江南甄家的事?”
苏总管点头又摇头,“一半一半,另一半是为了荣国府贾家,得空了老奴和您细说。”
琼真进屋,添上一副碗筷,动手给两位老人先各自盛了一碗汤出来,然后一人手边放了半块菠萝。
“先喝汤再吃饭。”
蜉蝣子拿起汤勺正准备喝汤,太上皇说话了,“把甄家小子叫来作陪吧!”
如果是玉京子,请了也就请了,可他现在是甄仙都啊,蜉蝣子火气一下上来了:“甄家什么身份也配吃我们家孩子做的饭!”
太上皇笑了,蜉蝣子越是不屑甄家,他越是要抬举甄家,再说,孙女儿会做饭,这一年多却从来没为自己做过一羹半汤的,怎么这糟老头子一来,就做了一桌子出来,而且大半还是自己没见过的新鲜花样!
也不知老头子许了她什么好处?
太上皇很生气!
指着琼真对蜉蝣子说,“人家一个风度翩翩美少年,都没嫌弃她蓬头黑脸像个乡下柴火妞,你凭什么嫌弃人家身份低,凭你牛鼻子老道鼻孔大?”
琼真一点没有被嫌弃的自觉,低头捂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
见老儿子生气,蜉蝣子反倒不气了,慢条斯理舀起一勺汤吹了吹然后喝下去,“从来只有主子嫌弃奴才,再没有奴才嫌弃主子的道理,看来,做你的奴才倒好过做你孙女。既然这么着,玥丫头,吃完饭你收拾收拾,明儿跟着曾祖父出海吧,哪怕到番邦做个厨子,也强似在这里被人当犯人看管!”
太上皇知道自家老子是在挤兑自己,嫌弃他对孙女不好,难道自己不知道要心疼孩子,可谁让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又关联到太多人的生死呢?
放她出去容易,可若是闹出乱子来,还不得要自己收拾,与其让她出去不知道被什么人利用,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闹腾,动静也有限。
对此,太上皇和琼真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先挑破。
“苏全,进来给朕试膳!”
蜉蝣子鄙夷道,“看把你矫情的,小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