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开裂,新的种子破土而出,须根掠夺元炁,方圆十里生机枯萎,万木成灰。
树冠是一顶浓烈的绿云,浓得发黑,树干有五六人合抱粗细,还在不断膨胀,左右横斜的枝桠柔软纤长,从树冠中传来嘈杂絮语,伴随着挥舞枝桠的破风声。
“嘻嘻……嘻嘻……”
与刚才指哪打哪的草叶子不同,眼前这怪树有简单的思维和本能,即便没有指挥也会主动捕猎或者避凶。
这是一株邪祟。
一株人为造出来的邪祟。
怨气还在流失,少年紧紧掐住她的脖颈,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
柳如霜活这么久,头一次栽这么大跟头。
“你……咳咳……”她惨然扯起嘴角,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闪过了然,嘲讽道:“小道长这么厉害,之前迟迟不动手,是不想引人注目吧?……可惜是个情种,为了这个女人,功亏一篑,你看看后面……”
江蘅一怔,转头看去。
十里荒芜的阵仗实在太大,惊动无数百姓,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窥视,而远处,接到钱家报案的官兵排列在城门口,人头攒动嘈杂,纵使寻常人的目力看不到他跟柳如霜交手的细节,可城外树木成片枯死却是亲眼目睹。
总归这次,他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江蘅眯起眼,粗略扫了一圈,没看到仙门的人。
来得真慢啊……
动手之前他就料想到这个局面,有些招数动静之大,不可能无人察觉,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还是让他心烦意乱,皱着眉回过头来,刚吐出一个字,胸口霍然一痛。
一枝坚硬的根茎被削出尖刺,轻易穿透衣物,划破皮肤。
有点疼,但不多。
江蘅没明白柳如霜这样做的用意,几乎是疑惑地抬手抚上胸膛,低头看了眼比猫爪子挠人大不了多少的伤口。
柳如霜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睡吧,跟你的小情人一起去梦里长相厮守……”
江蘅看到那枝泛着幽光的根茎,恍然大悟。
是巫阳花的根茎啊……
念头只在脑海中停留一瞬,下一秒,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涌了上来,他木桩一般,直愣愣倒了下去。
江蘅晕倒的刹那,柳如霜似有所感望向半空,只见黑夜中一道飞剑疾掠而来,尾羽拖出流光,像一抹飞速划过的流星。
剑上站着一人,宽摆大袖,看不清容貌。
另有一道剑气在半空中凝聚,寥寥几下勾勒出巨大的剑形,灿金色光晕璀璨,杀意凛然。
御剑人之后,青白衣裳的弟子们成群结队,身影灵敏轻盈,月华映照下,如飞身欺近的猫妖。
为首之人举着一面旌旗,暗青色的底,其上描着赤金长剑,夜风中猎猎漫卷,气势磅礴。
御剑升空……
来了个元婴。
柳如霜警铃大响,一把抓了温枕雪奔逃,身后的剑影穷追不舍。
“一个百年道行的小鬼,也敢伤我扶风山弟子——”
长剑之上,半空之中,归绮人冷眼睨视下方的女鬼,轻轻一抬手,那道惊心动魄的剑意便对准了后者。
“师娘!您不能动真气!”远处一道脆亮女声撕心裂肺地呐喊。
归绮人动作一顿,装作没听到,大声道:“女鬼这厮,竟还反抗!”
剑意凌空劈下,声势之浩大,漆黑天幕仿佛被豁开了一个口子,金光映得亮如白昼。
名叫折芳的小女修看着这一幕欲哭无泪,“完蛋!回去一定会被师父训斥了!”
几名身影倏地从她身边经过,师兄们边跑边安慰她:“没事折芳,师兄帮你抄山训!”
他们七嘴八舌,呜呜嚷嚷。
“百姓说还有一只树精!在哪儿呢!”
“若之师兄晕过去了!温姑娘也晕过去了!救护队,救护队冲呀!”
“报!寄英师兄说辜恩山还有一只女鬼,超凶!”
“分一队去辜恩山!咱们人多,以多欺少,围攻她!”
“树精呢?树精呢?树精呢?”
“师兄弟们都给我找!今天绝不能叫这只漏网之树逃脱!”
一名老乞丐坐在破瓦房前,年轻修士们龙卷风似的从门前飞掠过去,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呐喊声,掀起尘土漫天。
老乞丐抹了把脸,感慨地想:
真有活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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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柳如霜的梦境中脱离出来,温枕雪一阵恍惚。
柳如霜的梦只到扶后泽死的时候,想来对方的死是她一生的意难平,此后便陷在这段死亡中无法自拔,形成了刻骨铭心的噩梦。
扶后泽死后,她找了当日唯一的知情者质问。钱家长子的回答令她怒火滔天。
原来姓钱的富商死后,钱家败落,族亲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