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厚待,坚信他自有分寸。
如果今天带队的是林崇风,江蘅不会那么提心吊胆。
说白了,他心里清楚,依师母眼中不容沙子的性格,有些事一旦暴露,他与扶风山的缘分就到头了。
江蘅沉默下来。
温枕雪轻声道:“来的路上遇到明山玉,我说那几棵树是柳如霜弄的。”
“归夫人那边……倒也不是不能糊弄,一个人的语言苍白,两个人的说法却可信,不过……”
她有些犹豫。
不是没有万全之策。
柳如霜落网后,巫阳花不知所踪,温枕雪原本不打算将巫阳花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温家血脉本就受人觊觎,巫阳花在她手中的消息再传开,不知会招来多少虎狼之徒。
可若要帮江蘅度过这一劫,巫阳花是很重要的一环。
江蘅:“不过什么?”
温枕雪双臂抱膝,下颌抵着膝盖,一双眼眸映衬着月色,清亮如水地朝江蘅望去。
不过。
似乎没必要。
暴露底牌,换取对江蘅而言可有可无的正道名声,听起来真的很没必要。
她半晌不吭声,即便隔着一层屏风也能看出来,她正在直勾勾盯着自己,江蘅阖上眼眸,默念了三遍静心咒也还是没能忽略那道目光,终究睁开眼,自暴自弃般冷声道:
“看够了没?!”
温枕雪失笑,眼睛弯成月牙,“江蘅,你脾气真的很差。”
别人被说,会努力避免,江蘅不一样,越说什么他越干什么。
他撑着额头坐起来,笑容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讥诮阴森。
“知道我脾气差,温二小姐怎么还不走?”
温枕雪摇头,嗓音中还存着笑意,“我喜欢跟你呆着。”
怎么说呢,江蘅有股……随时可能发疯的美感,确实让人胆战心惊,但对她而言,江蘅是认识的人中除小铃儿以外,唯一不需要她屏着一口气、时时警惕自己有没有说错话的人。
这股疯劲儿不冲自己的前提下,他这里简直是港湾。
屏风后安静下来。
几个瞬息过后。
“你干什么……江蘅,别跳了!你有病啊!窗户招你惹你了,不许跳,你敢跳我也跳!”
看,发疯了。
好不容易把江蘅劝回来,温枕雪顶着一脑门官司,搬了把太师椅坐在窗边,恼火地说:“等我把话说完,你跳多少遍我都不管你!”
江蘅也是压着怒火,“那你不要再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当个正常人吧,温枕雪!”
多稀罕呐。
生平第一次被疯批反派指着鼻子说:当个正常人吧。
两人哼哧哼哧,怒目相对。
江蘅终于想起正事,“所以你还要说什么?快点说完,说完走。”
温枕雪梗了一下。
安静少顷,长睫垂了下来。
“没什么,我帮你。”
刚才她的算法,有一点不对。
这一局中,江蘅要挽回的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的正道名声,而是师娘的信任,是他在扶风山的立足之地,是他心中仅存的一片净土,是他对这个世界岌岌可危的善意——
从个人情感角度,她也不希望江蘅黑化。
倘若江蘅是因为遭受不公、困顿受苦而黑化,或者黑化后能得到片刻安宁愉悦,那没什么好说。
可他不是。
原著中说,明山玉十七岁那年,有一场他未曾亲身参与的变故,导致邪魔出世,皇室倒台,人间饿殍遍地,战乱不休。
那场变故中,扶风山二位真人惨死,扶风山弟子近乎全军覆没。
后来江蘅成了新的掌山真人。
旧的名字,新的山,山上的人,不在了。
江蘅是因为没盼头了,才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