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绿烟立刻领命吩咐下去,这边暮雨用过早膳,那边就通报李夫人赶了过来。皇后与重臣夫人相见,自是少不了些繁文缛节,暮雨顾念陆觅儿身怀六甲,吩咐省去跪拜之礼,命人引她入座。
陆觅儿还未落座,便瞧见自己的座椅与以往不同,多添了软绵厚实的坐垫与靠背,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暖流,知是皇后心细,好教自己更加舒适,分外感激,眼圈微微泛红: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特意备下软垫。”
墨竹随行,搀着觅儿入座。
暮雨淡淡笑道:
“不必拘礼,我们只当寻常人家闲话家常罢,我便还称你觅儿吧。我该谢谢你,身子这么重,还劳苦一路入宫陪我。”
墨竹早就欲言又止,见皇后竟如此大度随和,忍不住插嘴道:
“奴婢不知怎么感谢皇后娘娘对我家姑娘的厚恩,终于令我家姑娘展颜笑一笑了。”
陆觅儿听闻墨竹如此多言,不由得朝她蹙眉瞪视,小声喝止:
“墨竹。”
暮雨见这丫鬟虽向自己行着礼,满眼里满心里惦念的都是自己主子,这等情谊真是羡煞旁人,她言词间陆觅儿一直心情不佳,陆家一夕间败落流放,母亲又接连去世,她自是心伤悲痛的,岂是几句慰藉的话能解开心绪,暮雨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也不好在她主仆二人间插话,便岔开话题,邀陆觅儿去赏花,道:
“觅儿,眼下孩子最当紧,我听闻怀孕的母亲心情好,胎儿便长得更加健壮,今日天气甚好,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美,咱们到院子里赏赏花吧。”
陆觅儿仍为墨竹多嘴之事感到些许尴尬,道:
“还请娘娘恕罪,臣妾这丫鬟在我跟前放肆惯了,到娘娘面前也张口便来,回去我定好好教导她。臣妾只是孕中身子时有不适,比从前倦怠些,其他都甚好,今日得邀前来拜见娘娘,心里是更欢喜。”
她此时的处境颇为微妙,一边是逆臣陆家的女儿,即使眼看着陆家满门流放受害,皆因自家哥哥谋乱,不能表露半分冤屈;一边又是当红重臣的发妻,眼看着夫婿步步飞黄腾达,而这奇功竟是建立在女婿平叛妻舅谋乱之上。而今,跑到宫里来,也不能提及家事,言词里暗暗维护夫婿。
暮雨心里叹道:陆觅儿没能觅得良人,李琴安倒是取了个贤妻。
当下带着她并一众宫人移步院里赏花,天气晴朗,花儿盛放,院子里早已摆下软卧,不时呈上各色糕点小食,嗅着花香,品着茶果,仰卧软榻,闲话琐事,那份惬意,是久久没有消受到了。
到了午间,暮雨要留陆觅儿用膳,她推脱不过也就留下用了饭食。临行前暮雨又赐予陆觅儿诸多珍贵药材补品,陆觅儿感激不尽,再三谢过暮雨,欢欢喜喜出宫去了。
一路上主仆二人满面笑容,一顿饭吃出了十二分的欢喜。墨竹此行比陆觅儿更是欢畅,兴奋得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子道:
“姑娘,皇后娘娘待咱们真好,听说她素来不喜与嫔妃夫人们来往,今日竟如此款待咱们,可不像外间传闻的那样冷漠不语,依我看,皇后娘娘为人是极好极好的,且是爱憎分明的,那些教人厌恶的女人自然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她连见也见,唯独偏爱姑娘这样心地良善的女子,待喜爱之人体贴入微,给您的座椅备下软垫,给您的吃食都是清淡软糯的,还教绣娘备了这么多精致的婴儿穿戴用度,咱们都不知该怎样谢恩了,大约从没有一个皇后会如此教人如此...如此像春风一般吧。”
陆觅儿笑道:
“的确是如沐春风。”
墨竹连连点头道:
“对对,就是如沐春风。姑娘,我知你不愿我多嘴,说漏了咱们眼前的状况,您能忍耐,我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您哭了多少泪,这泪儿一半是因为咱陆府,另一半就是因为他李家。姑爷是老爷一手教导扶持的,没有咱府上倾力相助,李家人这会子哪里进得京都。他们来了非但不念着老爷从前的好,反而欺负咱们落难,得势不饶人,前儿个,管家还悄悄跟我传话,李老夫人正筹划着把她远房外甥女接过来。她虽然没有明说,咱们还猜不出来,这哪里是走亲戚,分明是结亲家。”
说着说着,发觉自己言多有失,说了陆觅儿不想听的话,立刻调转话头,道:
“姑娘,你别多心,李老夫人就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她这么胡说也是白说。你怀着身子,姑爷对你是最好的,时常吩咐我留心照顾你,况且请御医开了方子,调养这些日子,你的气色也红润许多,而且皇后娘娘对咱们这么好,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仰仗她,娘娘必会护着姑娘,待小少爷生下来,姑娘的日子会越来越美。”
陆觅儿坐在马车里,一面颠得摇摇晃晃,一面听她喋喋不休,有些欢喜的着恼,假意呵斥她道:
“你这丫头,快住嘴罢!在我面前没轻没重惯了,到宫里也没个分寸,留着精神回去找府上那些丫鬟婆子叨扰,我听夫君说新府这几日就竣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