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猛地惊醒,睁开眼,才觉出自己身上大汗淋漓衣衫全湿透了,内里涌动着一团热火,脸上泪痕未干,方才的情形尚在眼前,挥之不去。
于成悦坐在暮雨窗前,双眉紧锁:
“终于醒了,好在还了魂儿,却哭红了眼。”
暮雨略微定了定神,终于明白过来,看着于成悦挤出一丝笑来。才要起身,体内那股火热急转而上,如置身烈焰中,炙热难当。暮雨脸色大变,心知仙果灵力发作,只消再添一分热气,怕是要烈火焚身,燃为灰烬。暮雨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水,水。”
于成悦立即试试暮雨脉象,惊道:
“不好。”
抱起暮雨,飞快冲进雪幕里,在风雪寒霜中,暮雨脸色渐渐好转,脉象逐渐平稳,才道:
“方才做梦了吧,凝聚在你身上的灵力终是要发作的,外力只可暂时压制,却不能真正散解消融,还须靠你自己,切不可轻易放弃,反教仙果灵力把你反噬了。这里寒冷空旷,对你多有助益,你尽可在此尝试化解体内灵力。然此结界并非牢不可破,我要在外施法修补,保得雪境安稳,你在此好生自修。”
雪界冰凉清爽,渐渐逼退暮雨体内的热气,她觉得舒畅起来,脸上红晕渐渐褪去,努力挤出一丝笑:
“成悦,方才我好像梦到了从前,一晃而过记不清楚。不必为我担忧,这里最是舒适,只是要辛苦你了。”
于成悦这才笑道:
“梦里真真假假莫要太在意,从前的一切都在过往里,若你想去看个明白,等你身上大好了我倒可以带你回去看一看。眼下不知要把你困在这里多久,此间时光凝结不变,无昼夜之别,永远都在那一时一刻,霜雪之境里亦无饥渴之感。天地浑然一体,空白无他,待得久了,或会觉得寂寞。”
暮雨道:
“我若没精神时,那还有力气去伤感落寞。我若有精神时,还记挂着去寻甘棠和修儿,倘或被我找到了,你可会放了他们?”
于成悦哈哈大笑,道:
“你都自身难保,还想着解救他人,找不找得到,横竖要看你们的缘分,这里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一切亦真亦幻,即便是你找到了,也未必是真的,拿走又何妨,出了雪境尽是空的。”
说罢,长襟一挥,转身离去。
暮雨在偌大无边的霜雪之境,由里到外再由外到里,皆被冻透了,立在雪地里,飞雪满身,连同眉毛和睫毛都覆上厚厚的白雪,俨然成了一个雪人,可怕的不是寒冷,是无尽的白昼与孤寂。
她在雪地里走啊走,希望从无数飘飞的雪魄里找见甘棠和修儿,跟每一个经过的雪魄打招呼,细细地查看,重复了无数遍,好似从没离开过原地,无论多远,终还是一样的,就像从来没有走出一步,唯有身上的疲乏提醒着自己不能停歇。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的不想动一动睁睁眼,卧于雪地之中,感觉在一张无比柔软的大床上,任意翻腾,随意伸展,沉沉地,安然地睡去,融入这空静的雪境。
几日没有暮雨讯息,简兮陷入梦魇,感觉自己置身一片空白无物之地,走啊走,没有尽头,惊恐惴惴,连声呼道:
“暮姐姐,暮姐姐。”
当值的两个宫婢立刻围上前去查看,擦去简兮的满头大汗,轻声唤他。简兮迟迟没有醒来,闭目蹙眉,辗转反侧,叫不醒也摁不住。
宫婢几乎吓得哭了,胆大的那个跑出去,很快找来尤妈妈。
尤妈妈让二人出去,对着简兮长叹一声:
“冤孽,冤孽!”
拿出隐仙玦来,在简兮眼前晃来晃去,喃喃低语着什么,缕缕黑气从简兮眉间冒出,都吸入那半块隐仙玦里。一块通透的美玉渐渐变得灰暗,简兮也渐渐安稳下来,微微睁开眼,神情恍惚,犹似在梦中,悠悠道:
“我们前世是相识的。”
说完,又闭目睡去,后半夜安然无恙,再没发梦。
因为夜里闹得乏了,简兮醒来已日上三竿,睁眼便询问身旁的宫婢:
“暮姐姐回来了吗?今日可有消息?”
宫婢答无,简兮自哀道:
“这许多日子,怕是已走远了。”
忽然想起来什么,匆匆忙忙穿戴好,甩开左右的宫婢,跌跌撞撞往尤夫人房中奔去,一边自语道:
“我怎么就把那块玉砸碎了呢,尤妈妈许是有法子修补好的。”
一脚慌慌张张迈进房里,差点和尤夫人撞了个满怀,急道:
“尤妈妈,头前我得了一块玉,见它没什么异处,就没放在心上,今个儿突然那想起来,那玉和隐仙玦有几分相似。”
尤夫人正要开口询问,忽有人来报:
“尤夫人,李相求见。”
简兮恨道:
“他来做什么,撵出去。”
尤夫人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