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他们想要查清当年一事的真相,为青雄寨那些人报仇,也一定会选择在找到秘宝、平安离开客栈之后。”梵尘想到这,皱了下眉,说:“那么这样的话,我们抛出去的‘鹿肉’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宴离淮却笑着摇了摇头,说:“恰恰相反,这块‘鹿肉’已经完美地发挥了它的作用。”
梵尘捧着粥坐下,听着公子说:“当我们把五年前那件事告诉他们之后,他们在对我们身份起疑的同时,也在心底里更加确信了,五年前的那场围剿,和宴知洲突如其来的帮助,并非是什么巧合。”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一个为了向他们寻求联手,不惜暴露身份破绽的亡命之徒。”宴离淮抬起勺子,慢慢地说:“毕竟,突然说出五年前那件事,除了离间他们和宴知洲之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对于这种称得上是明目张胆的离间之策,他们心下自有判断。”梵尘说:“但其实,当他们发现公子为了离间他们,而不惜冒着风险暴露身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因为我们身处弱势、毫无底牌,而在无意中对我们所说的话掉以轻心了,所以……”
梵尘有些不确定:“他们会因此更加坚信青雄寨的覆灭与世子有关?”
——但这岂不是又再次绕回原点了?
梵尘皱紧了眉,不太理解地看向公子。
“这块‘鹿肉’的作用就在于此。”
宴离淮微笑起来,解释道:“我们要让他们像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灭门的孩子一样,记住这种仇恨的感觉,让它像浓雾一样始终充斥在脑海里。即便此时的他没办法跑出衣柜,也一定会暗下决心,长大之后势必要向凶手报仇。”
梵尘不由转头看向了走廊,那道穿着蓝袍的身影早已不在,只剩下昏黄的烛影在墙上轻轻飘荡。
“……然后,在这个时候,我们会如同神明降临一般,给他们送上一把能割开敌人喉咙的利剑。”宴离淮想了想,略微耸肩,说:“又或者,是给狼群开胃菜后的大餐。”
梵尘看着公子一副散漫清闲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要怎么做?”
宴离淮坦然地说:“我们会告诉他,关于陈召死亡的真相。”
.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耍什么花招?”守卫抬起沾着鲜血的双手,毫不掩饰地讽刺道:“我仅仅只是帮你们解答了,你们从来都不敢说出来的疑问而已。”
“疑问?”周叔朝一旁略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地上那具被琴弦勒住双手和脖颈、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说:“看到你同伴的下场了吗?他说的话远没有你说得多,所以他被扔在了这里。这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你如果想救你的主子,首先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些‘疑问’都原封不动地说给世子听。”他再次把麻绳缠在手心里,瞧着守卫的脸色,那嘶哑到如同刀割布帛的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嘲讽之意,他说:“那样的话,或许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守卫收回目光,黄沙和鲜血挡住了他脸上大部分神情。而那年长的精锐似乎也没什么兴致再去看清他脸上究竟是漠然到毫无表情,还是刻意压制着冲上前挥起拳头的恨意。
他被推拉着走了几步,绿洲那片湖泊已经被彻底掩埋在了夜色里。他在踉跄间看向檐角那些近在咫尺的灯笼,此时楼内房间的烛光已经熄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陷进阴影的窗户微微开着。他稍微抬头,试图在薄雾与黑夜里,看清那些站在木窗后面的身影。
“……我只要对世子说出了那些话,就可以保住性命吗?”守卫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地问:“这样的话,你们也可以因为抢先别人一步知道了客栈老板或许还没死的消息,而从世子那里像忠诚讨赏的狗一样,得到些好处,是吗?”
周叔看着远处主楼的楼影,并没有理会他的话。
“但如果我把你们二当家返回火场、埋伏龙潭镖局少主的真正目的,告诉世子的话……”守卫看着他略微绷紧的肩线,说:“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世子还会再把你们当成忠诚不二的狗,给你们投喂让你们赖以生存的骨头吗?”
.
“……你要知道,饥饿向来难以控制。当你给一个四五天未曾吃饭的人一张烤饼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吃下去,甚至连残留在指尖的一块碎渣都不会放过。”
宴离淮喝了几口粥,慢条斯理地说:“狼群亦是如此。在他们饥肠辘辘时,你已经给他们尝过了‘鹿肉’的美味,那种久违地、鲜血漫入齿间的感觉,就像是美酒入喉般令人上瘾。”
“而当你从包袱里再拿出一块‘鹿肉’时,尽管他们会疑心你为何突然会这么好心、这里面或许放了什么毒药,”他看了眼自己碗里清淡的白粥,似是意有所指地道:“但此时,他们已经没空再去想那么多了。”
“……这就像是刚刚赢得几局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