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走去了。
晴眉心知公主累了,这便命人去烧水、备衣、熏香,服侍着公主歇下不提。
这一头鹿梦捧着琉璃盅而来,只将物件递过去,冷声道:“公主不要了的,给你关蟾蜍。”
崔万鼓正站在沈穆的身侧,伸手接了,倒是恭敬地拱了手称谢,“惊扰了贵主安眠,是臣子的不是,还请姐姐在贵主面前美言几句。”
鹿梦懒怠同他们搭话,冷冷地看了沈穆一眼,见他意态阑珊地站着,倘或不是他身沾水汽的话,还以为他在湖边赏景。
她对这位沈指挥没什么好感,领着身后的小内侍掉头走了。
崔万鼓望着这小宫娥离去的身影,不免甜笑出声,将琉璃盅递给了沈穆。
“公主是怎么知道我怕蟾蜍的?竟然还送了一只这么漂亮的琉璃盒子给我。”
沈穆无言接过,将蟾蜍倒扣进盅,旋即盖上了盖子。金背蟾蜍恢复了平静,在盅里瞪着两粒黑眼珠气鼓鼓。
崔万鼓见沈穆不接腔,倒也不尴尬,笑着给自己解了个围,“这只神物原就是待在这亭子下方的?竟这般因缘际会地教你给逮住了。话说回来,你又不擅水性,怎么就跳下去了呢?”
浑身湿透的情况下,哪怕是叫温风吹着,都只觉冰凉刺骨。沈穆径自往九洲池苑的出处而去,惹得崔万鼓在后头絮絮叨叨地追他。
“你这不要命的劲,但凡给我三成,我都早加官晋爵享清福去咯。”
沈穆不置可否,只领兵回了玄武门换衣休整,到得云树开清晓的那一刻,便往乾阳殿复命去了。
乾阳殿后是圣上的寝殿,翊明帝李玄素一夜未眠,直将眼睛熬的通红。
临近晓起了,他倦怠着双眼,接过内侍奉上的茶水,一口饮尽之后方才有了些精神。
“沈穆去了瑶光殿?”夜里有上奏,故而翊明帝对百骑司的行踪了如指掌,他有些头痛,闭着眼睛问话,“小鹅随朕,睡觉浅容易醒,沈穆偏还领了人去搅扰,回头她闹起来,岂不是又叫朕背锅?”
内侍唤做阮春,此时陪着笑应道:“……想来一整个神宫,唯有九洲池苑有水有石,神物蟾蜍出没的可能性便会大一些。沈指挥是查案追踪的能手,自然会往那里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小鹅若是气极了,又来撕朕寝殿的门神桃符,又要闹的不愉快。”皇帝的头又痛起来,皱着眉头说罢了,“朕的外甥女儿朕来哄。”
阮春笑着逢迎,“贵主最是温柔不过,去岁生着气撕门神桃符的时候,还要对着门神说一声抱歉……”
皇帝想起外甥女儿这桩陈年旧事,难免觉得可爱,头痛也减少了几分。
“说起来不过是一个梦,这么些年朕做过的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上面人的指示也不是没有过,可都没有这一回这般真切——既说要金背蟾蜍医百病,又说要善待月亮仙,听着好生奇怪,难道要朕在肚子里善待月亮仙?”
阮春哪里应付的了圣上的难题,正假做着苦思的模样,忽听得外头有人通传,只说百骑司指挥沈穆到了,阮春方才松了一口气。
自打沈穆迈进寝殿的第一刻,皇帝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小子出身勋贵,袭着襄国公的爵位,又能安安稳稳地干着百骑司的活儿,委实是个好孩子。
再瞧他剑眉深目,端的是清秋上国少年郎的气度品相,光是看着也挺赏心悦目。
沈穆从袖兜里取出琉璃盅,将将奉上去的那一刻,皇帝便从宝座上弹跳起来,把琉璃盅捧在手心,眼睛闪闪发光,简直是如获至宝。
“快,快传太医。朕要知道这蟾蜍怎么入药。”他一会儿把琉璃盅举过眉际,一会儿把琉璃盅托在手上,眯缝起一只眼睛端看,望着蟾蜍背上这道金光十分虔诚,“瞧瞧是刮了背上的癞痢头碾成粉,还是一整只生吞——”
沈穆蹙眉,只将昨夜之事照实说出,“臣是从上真公主手中,获得了这只神物,听闻它已在瑶光殿殿下的水域里,叫了好些天。”
皇帝哦了一声,忽然望着琉璃盅里的金背蟾蜍,陷入了沉思,一时才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疑惑。
“朕将这只月亮仙吃了,还怎么善待它?”他像是自言自语,又抬下巴,示意沈穆继续说。
沈穆顿了顿,回禀道:“……汉乐府《董逃行》有云,‘白兔长跪捣药虾蟆丸,奉上陛下一玉柈,服此药可得神仙’,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梦中的金背蟾蜍只是玉兔所捣仙药之药材,而月亮仙则另有其人?”
皇帝将这一段话低低诵读了好几遍,再凝神看着琉璃盅里的金背蟾蜍,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再问沈穆。
“方才你说,在哪里擒获了这只神物?”
“从上真公主手中获得,这只琉璃盅也是公主之物。”
“打小就有人说朕的外甥女儿,凡人胎仙人骨,朕还封了她一个仙师的名号,如今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小鹅说不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