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睢清的脸色冷得异常。
她清楚的,道奕不会那样做,可李凌昀会。
他从不在乎什么荣耻,我行我素惯了的门派之宠,无论干什么都会有人追着捧着。得知他沾上这样的歪门邪术,也不算意外。
可她又会忍不住偷偷祈祷,但愿不是李凌昀。
许是出于宗门内朝夕相处的浅短情谊吧。不想看着他自甘堕落。
李凌昀含着金钥匙长大,在甜言蜜语中泡着,虽然她也曾羡慕过,但很快便知,这不过是禁锢飞雀的一座牢笼罢了。
道奕给他世间之最好,宗门上下对他言听计从,甚至,下一任掌门很有可能就是他。
这般好的前景,他怎能亲手将它捏碎呢。
衿浣派是正派,该疾恶如仇,惩恶扬善,福泽苍生,而不该与弑风妖这等邪物共成一伍。
弑风妖全是仗着人的邪念才有了今日的壮大。
它们无恶不作,与妖族结下血海深仇不说,又把人界搅得一团糟。
李凌昀,绝不能与弑风妖挂上干系。
这样的他,对不起这天下百姓。
李睢清说出那个名字后刻意地低着头,可越是这样焦急地自囿于猜测中,越是心如乱麻。
苡鸢坐在她的对面,自然将她眼底的情绪一览而尽。
她伸出手臂,碰了碰李睢清的。
李睢清被这软绵的触感拉回思绪。
身旁的宁骁和顾贺还互相揽着肩膀疑惑:“李凌昀是哪位?”
“我不知道。”
她牢牢握着剑柄,在两人的疑问声中暗下了决心,“明日卯时,汀烛大殿外。”
她凝视着桌前忽明忽暗的灯火,“我们在那见。到时,殿外正好要列出对阵的宗门,我们可以借着人群从殿中混着出来。”
苡鸢感到几分意外。
她要找出与弑风妖捆绑的凡人,一是因为要给司寇翾洒落的锦囊做主,二是要弄清这妖的来源。
却不知,李睢清也要加入其中。
她要寻的,是心中执念。
播下此种的,是衿浣派。
发现了有妖擅闯宗门,她大可禀报掌门,携一行弟子亲自将它捉拿。
可她如今竟只是说,要去大殿查明真相。
如果那人真是她的师弟,她会怎么想?
是失望还是难堪。
或许更多的是在惋惜吧。
苡鸢来不及多想就点头,说:“好。”
*
黎明稀碎的微光散落在门前。
一夜的修整后,宁骁和顾贺就着沉香入睡,即便是苡鸢和司寇翾换装起身了,他们依旧是躺在塌上一动未动。
屋内共摆着两张床榻,贴着两面石墙对立而卧。中间以正堂前的木桌隔开,又各自列了屏风以遮视野,苡鸢睡在左侧的塌上,余下三人在右侧睡下。
不像当时在寅旨那般,为时刻看着宁骁二人,苡鸢直接搬了一张床榻睡在他们对面,隔的距离不算远。
而今在安客轩,司寇翾总觉着这之间像是万里银河般辽阔无垠,跟苡鸢隔了好远。
昨夜又是辗转反侧,不知是何时才起了困意。
可在抬手推开屏风那刻,恰好捕捉到苡鸢从纱幔中现出的一抹倩影。他忽然觉得虹销雨霁。
素色的纱幔隐隐映出她鹅黄的身影,携着一阵清风,踩着轻盈的松花绣鞋,袅袅婷婷地抬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遮掩的纱幔,慢慢地走了出来。
仍是素净着一张皎如明月的面容,不着唇彩却仍能见得桃花一样的粉色。
嫩鹅黄外裳长至脚踝,百褶罗裙露出雪白的一圈,随着苡鸢走路的小步在旋转起舞。枇杷黄的小衫缠着高贵的金丝,花纹素雅,伴着她随意洒落在肩上的如瀑青丝,衬她眉眼灵动又不失清韵。
司寇翾仿佛看见了昨日雪夜中在云雾间朦胧明黄的月辉。
她忽而嫣然一笑,道:“走了。”
他便被这道柔声拉回了游离的思绪,望着苡鸢先行一步的身影,抿了抿唇,不加犹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
天仍是蒙蒙亮,下着小雪。
刮过阴冷的凉风,地上厚积的雪花如柳絮纷飞,拍在一黑一黄的身影上。
幸而高山遮住了欲升的红日,稀薄的烟雾缠着微明的天境,周围还不算完全亮,足以掩盖他们惹眼的行踪。
李睢清住下的知雪庄与汀烛大殿相邻,推开门往前走几步便是。
她此时正倚在石柱下,环着双臂静静阖眸。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李睢清直起了脊背,不必猜,定是苡鸢来了。
月白的束袖下是一只如笋一般的素手,五指纤细。苡鸢满脸平静地靠近她,纤纤玉指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