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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金银(上)(2 / 2)

说要赴宴,是什么宴?”

“这便是夜宴。天地为席,星月为画,灯火缱绻,佳人……在旁。”卿玥调笑地看着范可思明亮的双眸,兔子灯里闪烁的火苗在那双瞳孔里跃动。

赴宴吗?说是赴宴,不如更像是看一出不知结局的戏,戏台子在那商船上,唱的什么曲、扮的什么角,卿玥却是真的不知。若宿九川在场,自己定想办法混入其中一探究竟,看这笑春风的桃花最后是如何颜色,看那满船的贵胄搭起的是什么台。只是如今形单影只,不可贸然。再加之,说这佳人在侧是真的,想护住她亦是真的。这京城的烟雨,她不需走入,她只要快乐,那就够了。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范可思,独一无二的范可思。

竹屋。

“你小子醒了?”白方尊拿着壶茶,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眼睛微眯,唇上稀稀拉拉的几根白胡须因呼吸而颤动。

宿九川掩藏在棉被下的右拳试图攥紧,却施展不出丝毫气力,只得用眼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头。

“别这么看老夫,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白方尊上前掀开被角,探了探床上之人的脉息,“你小子命大,遇上我,你这新伤旧伤攒的可真不少。我说,你到底做什么的?”

宿九川无血色的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也没吐露出,反而别过头去,阖上双眼。

“这样,老夫换个说法,你和卿玥那女娃是什么关系?”白方尊心中生出些农夫与蛇的不忿,却被积攒了多个时辰的好奇压了上风。

宿九川喉间滑落下几滴水,依旧不语。

“欸,我说你小子,耽误我这元宵佳节的好光景,总该付我点什么。老夫不要你那劳什子金银,陪老夫聊聊天,权当老夫医治的酬劳了。”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宿九川回过头,右手倚着木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说话的声音很轻。

白方尊上前扶正宿九川的背脊,往后垫了张毛毯,正巧对上宿九川提防的目光,忍不住鼻间轻哼了声,引得胡子上下摇摆。

“雇主?”宿九川在心中遣词造句,藏在被下的指尖有些微凉。

“就那么简单?就只是想投奔你门下的门客?”范可思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把着串冰糖葫芦,与卿玥迈步于东街,向着兰亭街口正唱着新戏《醉金银》的戏班子处靠近。

卿玥手里的糖画依旧完整,画的是幅马踏飞燕。“不然你觉得呢?”

“那小子,不是,他、他都那么抱着你了,我还以为……不过想来,确实也不可能,他比我哥差远了,你说,是吧?”范可思想起白日树林下的那情景,愈加愤愤地咬了口糖球,甜腻的金黄外衣在舌尖散开,方才觉得解恨。

“净胡说。”卿玥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二人身后三米远的小厮们连忙快步赶上。

戏台下已攒聚着不少人,每至间场便连连喝彩。台上化着浓丽戏妆的各式角交替变换着站位,手上的架势一点也不因天寒而松懈。

台边点着的琉璃烛火把舞台照得明亮,身着黄金帔风的花旦眼波流转,凝眸至不知何处的远方,兰花指捏起的黄色手帕低低垂下,偏凤下摆的珠子映射着亮光。

“散金银喽——”花旦的嗓子通透,将带着凄楚之色的声音传得很远。

身后一丑角模样的戏子扬袖,袍中的金色纸带霎时被街口的晚风吹散,于空中肆意舞动,向台下观众所站之处飘去。

那花旦的眸光突而晶莹了许多,金色纸带落在顶花之上,漂浮于视线之旁。除了她自己,没人在满堂彩的欢呼与掌声里听见那一声轻如鸿毛的叹息。

芙蓉湖心的水波颤动,小包房中碎银同黄金掷地的闷响被四摇的骰子声淹没,甲板同船厅里奏乐饮酒的人影包裹在华服之下。

湖畔的莲花灯向湖心飘去,风浪溅起的水花把几盏烛火熄灭,失去了亮光的莲花纸架被水濡湿,如同覆灭的小船,沉入湖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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