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缩回去。
但明明应该是少年朝气最足的年纪,年轻人眉眼除了一贯的清澈,却还有些失意颓靡,让他介于阳光和阴郁之间。
像被纱窗掩盖的那层阳光,有些暖,却又不够暖。
但是,有什么关系吗?
就算他是颓墙角落中青苔上冒出的蘑菇又如何呢?于梵很感谢他的到来。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木子星保持了慌张局促,又乖巧地把食物都解决掉,之后双手搭在膝盖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梵起身收拾东西,木子星腾然站起来,有些不熟练地端着盘子进厨房:“我来洗!”
盘子勺子叮叮当当发出杂乱声响。
“好。”于梵没和他争执,只是站在厨房外提醒,“蛋黄的餐具要用小一号的瓜瓤洗。”
木子星背对着她,目光扫视,很快找到东西,将盘子都清洗干净,然后有些茫然地转过身来。
他还穿着昨天那一身假两件T恤,破洞牛仔裤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年轻人的皮肤白皙,手上淅淅沥沥滴着水珠,骨节分明的手指冒着红,他握了握手,不知道该告别还是该做什么。
于梵眉梢微弯,温和问他:“你还需要签名吗?”
木子星轻轻地啊了一声,他好像没太听清:“什么?”
于梵静静站在厨房外,气质沉淀,嘴角却挂着笑,目光清朗:“三年前没和你说一声谢谢,也没给你签名,我很后悔。”
在无数个夜晚中,她都在回忆那天的点点滴滴。
她后悔当时的迟疑和胆怯,她居然忘了去回应一个如此喜欢她的粉丝。
喜欢这个作品的年轻人在高声呼喊他的炙热,但这部作品的作者却失去了信心,躲在人群后默默观看。
甚至在暗自腹忖,快走吧,快走吧。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用那么明亮的光来刺伤她的眼睛。
从木子星身上投射的光,一次次如纱缠绕着于梵,将她心间的阴暗面剖析照亮。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去分析那天的自己,因为她深知自己的狼狈和不堪,还有不愿回忆起的破碎的自尊心。
人最害怕的其实是野心跟不上能力,既不能努力又不能躺平。
做不到出类拔萃,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平庸。
见识开拓了,思想视野似乎都在发生蜕变了,但却没办法付出应有的努力,最后清高的骨子配上软弱无比的性格。
所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可悲。
她做不到勇敢站出去喊住他,也无法释怀自己的怯弱。
所以反复折磨,反刍难消。
她的自尊心随着满身愤懑不堪变得脆弱,随着父亲扇过来的那一巴掌碎了一地,她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把自尊心捡起来。
因为她同时还失去了自己的自信心。
每个徘徊的夜晚她都在思考,为什么有的人家中那么幸福,父母总是会给予孩子最大的帮助最大的肯定。
幸福的家庭那么相似,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呢?
接着她翻过身后又想,我不愁吃不愁住,难道所有的问题都要归咎于原生家庭吗?
我光脚走路,有的人根本没有脚,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阴暗面,又无法做到完美的光伟正。
木子星那日的事情,让她愈发看清自己的软弱和无能,那么大声又坚定的喜欢,越发鲜明深刻。
她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平复心绪,才不再抗拒这件事。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小孩有小孩的烦恼。
她于梵,也是可以烦恼的。
有些烦恼不需要解决,也不需要谴责。
就算存在又能怎么样呢?
她又不会去当孔夫子,也成不了圣人。
做一个普通人,就有普通人的烦恼。
所以当她能平静地回忆起那天后,她也接受了“后悔”这件事本身。
而“后悔”其实来自,她没能好好回应他的喊声。
她让那个少年的喜欢落在了地上,现在她想把那句喜欢捡起来,想回应当年那个少年。
“谢谢你的喜欢,我也很喜欢这个作品。”
也谢谢你的喜欢和你的光芒,陪伴我度过了很多个黯淡无光的夜晚。
让我无数次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人诚挚地喜欢这部作品,喜欢我笔下幼稚的世界。
而且上天也很优待她,让她这个普通人还能遇到当年勇敢的粉丝。
让她有机会问他:“你还需要签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