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多,除了一日三餐,根本也没有别的花销,长年累月下来,竟然还攒到了几万块钱。
宅子里大部分的房间都空着,大舅舅自己生活,却也打扫得很干净,进了主屋,床边的小桌上摆着一碗吃了一半的菠菜面,碗旁的小碟子里剩了几根咸菜,他正面朝着卧室门躺着睡着了,身体很消瘦,半边脸颊却肿胀得很,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泛着一层油光,屋子里飘着淡淡的红花油味道,看来他已经尽力自救过了。
幸好,医生检查过以后除了挫伤和皮肤擦伤之外并没有伤到骨头,久久不能愈合的原因是在破损的皮肤上错误地使用了红花油,医生给开了一些口服药和外用药后也并没有嘱咐些别的,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母亲和马佳佳忐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大舅舅很久没有到城里来了,在副驾上坐着的时候总是一脸新奇地盯着路两旁新建的高楼瞧个不停,国庆节的余温还未远离,城市主干道上红黄配色的花圃仍然被修剪成国旗的模样,市政府门口红色的旗帜猎猎作响,路过购物广场时,母亲提议在五楼的餐饮区吃完晚餐再送大舅舅回家。
在外面吃饭,大舅舅总是显得很拘束,虽然他可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旁人有些不一样,但他却意识得到这种不一样,于是马佳佳选了一间有最低消费的包间,将别人探询的目光隔绝开来,无论是否恶意。
大舅舅嗜甜,像个真正的小孩那样,他不怎么爱吃饭店里的炒菜,马佳佳点了两罐梨汁,又点了一些甜口的拔丝地瓜、锅包肉、红烧茄子,甜丝丝油汪汪的茄汁用来拌大米饭,他高高兴兴地吃了两大碗,“妹妹”、“妹妹”的喊个不停,母亲往他的碟子里夹着菜也声声应着,大舅舅的兴致很高,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工地上的事情,他现在“在房子里给人打家具呢”,同村的邻居老刘大哥每天骑摩托车带他去上工,放饭的时候还会特意给他拿两盒大米饭,他不觉得累,只觉得“很有意思呢”。
母亲给他斟满了饮料,问:“这两天你没有上工,也没有人来寻你吗?”
大舅舅咬着筷子头思考了一会儿:“老刘去外边了,他儿子结婚,他跟我说要去一个星期,反正是很远的地方,来回路上都要两天呢。”
确实,老刘在村子里,也算不上近处的邻居,宅子周围的邻居们几乎搬空了,他们都是为了后代的婚娶和教育在城里购置了房产,从宽宅大院搬去高高耸立着的鸽子笼里了。
马佳佳把剩下的消费全点了他爱吃的菜,用打包盒装好,又去负一层的超市里买了两箱果汁,一箱桃汁,一箱梨汁,原本,这个年纪的人是要少吃甜食的,可母亲并没有作声,母女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是爱吃甜食,甜食吃多了是对身体有害,可他能吃多少,又能吃多久呢?每天依然快快乐乐地过着小朋友的生活,又有谁能说他不幸福呢?
分别将大舅舅和母亲送回家后,马佳佳久违地开着车沿着城市外沿漫游,这辆豪华品牌的性能车在黑夜里闪着幽幽的亮光,此刻她的思绪繁杂。
隔音效果极好的车厢里流淌着悠扬的小提琴声,不远处的河岸边星光点点,降下车窗,点燃手里的香烟。她想起来大学毕业那一年,她和杜柯也是这样驾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那是一辆深灰色的沃尔沃轿车,真皮座椅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在隔壁城市的露天电影院里,在幽暗的车厢里,她静静地靠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传来的草木香气,轻轻地吻了他的面颊,他两眼亮晶晶地冲着她笑,用刚喝过冰可乐的微凉嘴唇回吻。
那一年,马佳佳22岁,杜柯23岁,他们彼此拥有,也拥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