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直勾勾地看过来,那布满了沟壑深纹的眶里全白眼球开始泛起幽光,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与之对视,着实需要勇气,尹未央只能凝神屏住呼吸,静待一个结果。
约摸一分钟后,婆婆神色微变,伸出一只骨瘦如枯枝状的手,颤巍巍地将她膝盖边摆放的那个黄铜色浅盘倒扣了起来,然后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婆婆?”尹未央等了一会,见婆婆还是一副端坐着不肯说话的样子,便只好调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起谢辞,此为……何解?
“这……”谢辞掀动眼皮,轻叹道:“看来你这单,她是接不了咯!”
“为、为什么?”
“嗯,卜算一事,究其本质都是在推命理窥天机,是需要损耗寿元的,而你方才所测……要么是神算子婆婆觉得她若说出结果势必会折寿过重。”
“要么是……”言到此处,谢辞声音稍顿,语气飘忽起来,“她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所以才翻盘拒客了。”
懂是懂了,也就是……算了等于没算,尹未央还是礼貌地谢过了婆婆,四人继续往前走去。
待到四个斗篷身影走远了些,老婆婆才将喉间的一口淤血喷出,其相邻摊位的另一灰衣摊主见此情状,立刻凑近来,忙给她顺气,“喻婆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刚才那番卜测……有异?”
“无碍无碍,”婆婆摆了摆手,又从腰间扯下一块蓝布帕子,擦起嘴边血渍,道:“都说年纪大了,就什么怪事都能碰见,今夜更是稀罕事一桩接一桩。”
“这话怎么说?”灰衣摊主来了兴致,他也是卜问算卦的,只是依稀能辨出那四人都不同寻常。
“其一,是那位站着的姑娘,明明阳寿未尽,却已不剩两年活头了,年纪轻轻的,可惜了了。”婆婆沙哑着嗓音,回想起她刚才晃过的一眼,那姑娘寿根极短,还萦绕着黑气,看起来……倒像是被谁动过手脚,生生截去了一大段。
可这就令人费解了,世间当真有谁能如此手段通神?
“这确实称得上是怪事一桩,还有其二呢?”灰衣摊主催促道:“是不是那个想要卜测的姑娘?喻婆婆,其实你已经算出来了吧?”
婆婆摇了摇头,满腹疑惑,“说来惭愧,莫说是她所提之事,就单单她那夫君,老婆子也未能窥测出一分一毫来,好奇之下,使用异眼过劲,反倒伤了自己。”
“怎、怎会如此?”灰衣摊主惊得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喻婆婆的本领这鬼市里谁人不知,“那是挺奇怪的。”
“但老婆子在那姑娘身上却看到了点别的东西,她幼时……死过一回。”
灰衣摊主一下愣住了,旋即反应过来,“不可能,绝无可能!是,这世上是不乏有起生回生的例子,但大抵使的都是阴邪之术,譬如借尸还魂、养小鬼续命等,但那种无论是身体还是魂体,呵,还能看吗?尤其是让我等的眼睛那么一照,啧啧,无所遁形。”
“可刚才那姑娘,别说是能看出什么邪异之状,就她,浑身透出的那股清灵气儿,只怕是给对翅膀,都能羽化登仙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怎说这一晚上,尽是些老婆子看不懂的怪事。”婆婆长叹出一口气,“莫不是真的老眼昏花,看错了?”
而对这一切还毫不知情的四人,一路沉默地走着,气氛一时有些低迷。
尹未央挂心刚才那个没有结果的结果,情绪上辨不明是好还是坏,这时夏至用胳膊碰了她一下,“怎么?和你家那位吵架了?”
“哪有?”语气闷闷的。
“那你刚刚想要测……”遂又一想,不对啊,以未央的柔软性子,谁能跟她吵得起来?夏至只能联想到别处,“他欺负你了?他要……始乱终弃?”
这还能忍?小女人一把撸起袖子,“你,现在就把他喊出来,我要教……”教训俩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忆起仅有的两次某人夫君出现时的情形……呃,貌似有点打不过。
她眨了眨眼睛,“要不,就浅浅地教育一下?”
尹未央被夏至面罩下的滑稽表情弄得哭笑不得,笑过之后,她声音变得很轻,“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些事有些人,仿佛是在撕裂你的生命硬闯进你的生活当中,你一开始感到迷茫无措,到后来慢慢适应……然后某一天,你突然发现这种强制地……闯入,已经变成了你生活里的一部分。”
“在你准备要接受,甚至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她停顿住了,微扬起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是要离开了吗?还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夏至握上尹未央的手,觉得那手冰凉一片,就两手都握上,希望能捂暖。
尹未央摇摇头,“缘深情浅,也许聚散终有时。”
“为什么终有时?如果他要离开,你就留住他;如果你们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在一起,那就移除掉那个原因,不就行了。”
尹未央愣了愣,可以这样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