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时不想继续待在宫中。
她既没有把握重生,也没有能力篡位。在宫里只是一日复一日地自怨自艾,有时被心绪所困。
苍何却能安之若素,泰然处之。他照例批阅奏折,上朝,极少在宫中闲逛,也就不常遇见苍时。
苍时心里明白,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杀了他。如今世上,他竟成了最了解她的人。苍时不会杀人,即便如此有理有据也难痛下杀手。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威胁不了他。
她想通以后,就知道为何前世他谋害了母后,抄了谢家,却留下皇姐的命。因为她无能,因为她无志。
这一日,苍时按照吩咐在御书房外当值,等御膳房传膳时,领了盘糕点送进去,假借是后宫某个娘娘的心意。
苍何不主动来找她,故而两人已经许久没打过照面。满桌佳肴,他瞧见苍时放上的一盘,只是抬头默默看了苍时半晌。
他伸手把周围的宫人都遣下去。四周的人面面相觑,纷纷退出屋子。这些天,苍何对“阿时”的格外关照早就传遍了宫廷,大家都说她凭着生得像长公主得了陛下青眼。
苍时不语,他便问:“皇姐送这糕点为何意?”
“你当真许我皇后之位?”苍时冷不防问道,殿内已是一片死寂。
“若你当真有心,便尝尝这些糕点,正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苍时面上没有表情,目光与他相接,看不透所想。
苍何拿起银箸,夹起一块糕,却迟迟没有放进嘴里。半晌,银箸并未变色,他才吃下。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苍时打翻剩下的糕,一面抢过他手中筷,睥睨而视。
“既然防着我,还敢留我在宫里碍眼?比起皇姐,恐怕你更爱皇位。否则为何如此怕死?”
苍何不答,捡起地上一块块糕,然而已经碎得七七八八,连看都显得狼狈。他的缄默只让苍时更为恼怒。
苍何上辈子留她,不过因为她一个长公主造不成威胁,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在这个谋鬼心中,无害的温柔才值得依恋,有一日她能动摇皇位,那他一定想尽办法赶尽杀绝。
就像上辈子毒害谢曼一样。
苍时心想,她在他心里,根本没有与众不同。只是她太弱了,而她不愿意继续这荒唐的一世。
如果我当时救下你,你还会走到这步田地吗。
苍时想起那年宫廷寒冬,他曾没入水池,无人相救。还有那偶然的刺杀,他也一人挨过。到底是她疏忽大意,还是他猜忌多疑,才变成今日模样。
“皇姐若要这江山,却没有左右手相助。”
他此刻格外冷静,静静站在对面,一字一句继续道:“苍家自然有旧臣附庸,可你如今不是苍时,不过一介宫女。谢家早已倒台,能担大权者寥寥无几,王家更是树倒猢狲散,其他党羽我已铲除干净。朝廷百官皆为我座下客,当今天下已是孤之天下。”
苍时听完,冷嗤一声,盯了他半晌:“你怎知我无人相助?苍何,真正的天命所归是我,是本宫。这天下也迟早是本宫的天下。”
她眉间毫无逞强作势之态,即便身量薄弱,却有不容分说的凌厉,好似推山倒海义不容辞。她就这样甩袖离去,而后,苍何便再未见过苍时。
苍时再一次消失在这里。
他寻仙问道三载,才乞求上天还回皇姐,可她根本不愿意留下来。苍何明白,即便他执掌江山、翻云覆雨,也无能为力困住她,也不能左右她。
这一次她活着,却永远离开了。
不是死别,而是彻底地看透了自己,彻底对他失望了。可苍何并不后悔,因为就像她揭开的那样,比起皇姐,他更爱皇位。
比起爱,他更渴望权。
爱是若即若离的撩拨,爱是随意随机的施舍。谁都可以爱他,想收回时也能干脆了当,一点不心痛。谁都可以说爱他,骨子里却更爱他的价值。
如果当年谢子迁捡回的是别人,那他们也可以说爱那个人。苍何可以被替代,这些爱也可以被替代。他被爱,全因为他在幼帝位上。
所以年幼时的苍何不能毫无价值,他要顺应所爱之人的期望,要担负被爱的责任,要从骨肉灵魂里把苍何剥离出去,留下一个傀儡样的自己。
直到他逆转风水,揽权,成了上位者。这时,他才有资格施舍他的爱,于是苍何把对象框中了苍时,那是个最好不过的选择。
可惜苍时不要,那他也就再也不给任何人。
*
自戕后,果真重生回了十三岁时。
苍时盯着久违的帐顶,有些恍惚。上一刻她还在京城内奔逃,选着自尽的地点,这一刻已经回到凌风楼。
“殿下,该去桐宫请安了。”毕云星在外轻敲房门。
苍时收整好脸上的情绪,努力回想当年的一切。在苍何那里耽搁了太久,记忆都更模糊了。
走到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