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不动,只是盯着她看。
如此不遮掩的视线,桑沉焉丁点没察觉。见着茶盏半晌未动,估摸着纪明没听见,再次道了声“先生,请喝茶。”
纪明垂眸,轻笑出声。
走神如桑沉焉,蓦地才发觉头顶传来灼热之感,应当是先生在看她。心中默默算了算,这几日,她很是安稳,课业从不落下,精益良多。
前两日,当着众位姑娘的面儿,汤先生还夸了她呢。
按理,并无任何惹先生生气之事才是。
可为何这般不遮掩地盯着她呢!
想不明白,桑沉焉本就垂下的头,越发垂得厉害。只见少女墨发如瀑,小小珍珠钗,映着窗外投来的暖阳。
迷人眼。
纪明再次轻笑,不言。
桑沉焉顶不住,讨好道:“先生,学生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犯。还望先生饶过这次。”
“桑三姑娘何错之有?”
一息功夫的时间,桑沉焉想得脑仁疼也不明白。
这话该如何说呢。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低得可见莹白细腻的脖颈,暖阳之下的细小绒毛。
“先生,我错了。”
眼见她就快将头埋到书册中去,纪明将一碟子五香糕推到她眼前。
偏生桑沉焉真心觉得自己错了,惹了先生不快,又愚钝不堪,答不出先生的问话,是以眼睛半眯着。企图逃避现实。
冷不丁眼前出现一碟子点心,憨直如桑沉焉,突然想到——
莫不是先生要她伺候点心吧!
这……这,他们虽是师徒,可到底男女有别。
委实不太妥当。
“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桑沉焉急得立马如是说道。
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听见她焦急的声音,纪明有些犯难。他不过是想着姑娘们都爱吃点心,念着她挂心桑五郎,特意吩咐灶上新做的点心。
如何就使不得了。
“桑三姑娘,你我师徒,不必如此客气才是。”
桑沉焉:这哪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
先生也有用词不当的时候。哎!
做人学子的,忒艰难了些。
思虑万千,一面念着自己已是个一十三岁的姑娘,一面念着纪明的传道受业之恩。
万般无奈之下,捻起一块五香糕,高举过头顶。
哎呀,眼不见为净。权当这不是我做的事。
少女缓缓抬起的双手,恭恭敬敬越过头顶,突然就到了纪明眼前,吓得他险些一个不稳,将手中的书册扔出去。
定睛一看,隐隐可见少女面颊红如彤云,带着不甘和不明所以。聪慧如纪明,也是绕了好几个弯,才将桑三姑娘的思绪理了个明白。
他纪明,生于天地之间,一十九年,是那等不要脸之人!
气得有些恨,捏着书册的右手,可见渐渐泛白的指尖,起褶的书页。
狠狠几个呼吸,纪明冷声道:“桑三姑娘,这是我吩咐落玉,为姑娘准备的。姑娘可置于自己书案。”
桑三姑娘不敢置信,桑三姑娘有些手抖。
“啪叽”一声,金黄酥脆的五香糕,从双手滑落,落到砚台一侧。碎裂开的松脆外皮,跌入墨汁中,三五个荡漾开来。
颇有些黑云压城之际,泛舟湖上的景致。
桑沉焉瞪大了眼睛,
这次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