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都共同看着这一幕。
这个青山楼天字级的第一号杀手,在京潭的面前便如一条狗般的乖顺懂事。
京潭淡淡嗯了一声,随手接过酒盏,吩咐道:“你就在旁边伺候吧。”
他身后的黑衣少女闻言表情微变,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强忍了回去,默默的跪坐垂首。
无人察觉她细微而短暂的表情变化。
京墨毫无异议,低声称是,果真全程屈膝跪在桌边细致入微的伺候他。
这些细活她像是做惯了千百回,为他时时添酒,细细布菜,连瓜果的皮都一条条细细的剥开,即便跪的再久也绝不多动一下,皱眉喊一声疼。
她随身伺候在京潭身边多年,对他的生活习惯处处了如指掌,时时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对主人京潭的了解,甚至远远胜过对自身。
到了如今,京墨无需主人一字半语的多说,只是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示意,便知他是要喝茶还是喝酒,是要吃东西还是要起身。
任何人凝目看来,都能看出这个青山楼最顶尖的杀手分明有一双杀人耍武的手,指骨细长,手腕有劲,虎口指肚刻着无数细小的伤痕,可见这双手平时做惯的事多么可怕,令人恐惧。
偏偏还是同样的这双手,每一样伺候人的细活竟能精致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连最老练最细心的仆从看了也觉羞愧不如。
眼睁睁瞧着那个女人卑躬屈膝的跪在冷硬的琉璃砖上,低眉顺眼的专心伺候着另外一个男人,做的每一件事比在长留村待他时还要更加细致,这种滋味只能说个中体会,颇为不同。
裴寂袖里的拳头不自禁慢慢的握紧了,脸色一点点变冷变青,殷红的唇瓣逐渐咬紧,后槽牙都隐隐发痛。
他咬的那么紧,快把自己的牙生生咬碎了。
左边的裴二少敏锐察觉到自家兄长的不对劲,瞄了他一眼后忙不迭的开口,继续引导刚才暂停的话题。
宴席之中的气氛莫名有些安寂,不免微妙,唯独这两人有来有回的说着话,畅然如水。
“当时兄长外出的第三日,我便收到密报有人埋伏在马车的必经之路欲害兄长,我病急乱投医,飞鸽传书找京楼主紧急相助,之后得到回信说已是即刻派人去通知兄长提前防备,可还是晚了点,兄长已经遇刺,人也不知所踪。”
京潭笑着颔首:“虽是去迟了点,幸好裴城主身边的侍卫们以命相护,终是争取了一线生机,在下看裴城主遇刺之地竟像是天选的一般,索性便安排他去往长留村的方向,到了那里有京墨,自是不必担心他会再受伤害。”
“可是为何京楼主不即刻把兄长护送回来呢?”
“刺杀裴城主的人有哪些,是什么势力尚未得知,长留村离奉云城也颇远,只靠京墨一人护着他回来怕会路上吃亏,而且她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在下那时又忙着后援六魔门的内乱之争,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人手外出接应,只得暂时吩咐她静候命令,好生照顾。”
“还有一点任务没有完成?是邱小姐还没有找到?”
京潭摇了摇头:“虽说费了点周折,所幸还是没有辜负邱盟主的信任。”
“爱女终于回归身边,邱盟主一定对京楼主感恩戴德吧!”能让掌管天下英雄的盟主欠下人情债,裴钩看着他的眼神已有敬重之意。
京潭端着酒盏浅抿半口,眉尖轻压,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气。
“见到邱小姐的第一面,邱盟主当场大怒,差点连盟主府都一掌拍散了。”
“怎会如此?!”裴钩大惊。
“邱小姐会失踪半年有余,是因为被两个名叫长留村的村民带回了村里,他们强压她与一个傻子成亲,邱小姐不肯,便被那些愚昧的刁民往死里折磨。”京潭的神色逐渐深重,冷沉,字字含着霜意。
听到长留村这三个字,还有这熟悉的情节,裴寂的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邱小姐被那群刁民折磨了太久,救出来的时候人便有些疯癫了,邱盟主看爱女变成了这幅模样悲痛欲绝,所以对在下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漫不经心的抬眼,一直挂在嘴边的谦逊笑容彻底消失了,多情儒雅的桃花眼里全是赤裸裸的冰冷之意。
当嘴角处处含笑,显尽温文尔雅的京楼主放下笑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寒心的冷。
这种透骨的冷,更像是视人命如草芥,漠视众生苦的疏冷。
高座之上的裴寂面露错愕的望着这种熟悉的眼神,接着听到他冷淡淡的丢出了一句话。
“血洗长留村,一人不留。”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轻松,语调平静,好似几十条人命在他启唇抬舌间只不过是天边的一片云,树上的一片叶,压根不值一提的简单掠过。
在场所有人听后呼吸皆是微微一滞,神色大变,席间的热闹之意顿时烟消云散,气氛变得诡异而僵硬。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