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递到了史贵兴跟前。史贵兴接过牛皮纸信封,拆开来,抖了抖,低头看了起来。很快,他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疙瘩:
“怎么,你是杨世新推荐的?不不不,晚了,晚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们财政局已经收了你们学校的名外一个人了!”
说过这话,史贵兴将手中的信塞进信封,递还邹名兰:
“我们财政局今年只招一个名额。不好意思。你不如去找人事局的问问去吧。”
邹名兰的希望如同信封一样,无声无息地退了回来。
她欲哭无泪。
出了门,她转身看了一眼财政局大门。大门关上的,是家中父母的期盼,还有姐妹们一再叮嘱,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要她们学习用品送她们的愿望。如今,这些统统成为泡影。邹名兰心如刀绞:
“天,我该怎么办啊!”
一路怎么回到家的,邹名兰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这一路,成了悬在空中飘忽不定的凌乱。泪水打湿了她的双眼。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了工作工资到手的,人在天堂。没有分到工作的毕业生,人在地狱。与邹名兰相比,相隔不远的小镇江北分局里,王志山拿到了第一个月工资。工资带着他刻骨铭心的酸楚,像是长了腿一样,在摸不着、看不到的人手中几经碾转,最后飘落到手。尘埃落定的这一刻,他多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慰藉。这是这么多天辛苦工作,换来的报酬。每天不期而遇的冲突,让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很多时候,他甚至对自己的身份和将来,变得迷茫,甚至是怀疑人生。只有接到带着温度的钱来存递来的钞票,让他感受到这一分钟所具有的价值,让他体验到自己身为公门中人的真实存在。有人说得好,当一个人脱离温饱的威胁时,工作与否的意义,在于一个人价值的体现。而工资,无疑是一切最好的证明。想着这一点,他在花名册上,重重盖下了自己动手刻制的一方印章。印章鲜红,稳稳地将钱拿在手心。
久违的工资!第一笔属于自己正式工作,挣下的血汗钱!王志山要对自己有一个交待。
一个周末,王志山踏上了地区城市的客车。
第一时间,他去了蒋晓光家,还他三年中专在此借下的生活费。
人下了车,他打量起了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地区城市。城市虽大,多了小镇没有的嘈杂与嚣喧。分别没有多少时日,它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节奏、悠闲不已的时光。
蒋晓光在单位办公室里见到王志山,兴奋不已。他打量着王志山,问他是不是税所的生活太好,一个月时间不见,吃胖了?
听说王志山分工后到了江北税务分局,蒋晓光高兴不已。王志山送给他新鲜湖鱼,他满心欢喜。晚饭还早,蒋晓光带他去品尝王志山没有吃过的鳝鱼米线。收到王志山精心为他刻制的印章,赞不绝口。听说王志山这次过来,要去会会老同学,他特意送他一件麻纱衬衣,借他单车前往。
王志山上下一新,骑上单车,放飞在去往同学家的路上。
王志山找了分工在财政所上班的蒋查彦。不凑巧,蒋查彦这个周末没有回家。他抽身而返。想着是否见上姚若红一面?
犹豫再三,他不止一次地站在与蒋查彦家相隔不远的姚若红家门口,看着姚若红家熟悉的大门,却如同几年前没有勇气敲开杨莉波家的门一样,内心不住翻腾。
天色黑尽。他一扭头,开始往回走。
一路风雨交加。这一夜他住在蒋晓光家,像是炼狱一般,彻夜难眠。
不死心的王志山决定一早动身去找金春丽和金春波。他想通过姚若红的两个闺蜜,打听她的近况,问一问她近来可好?
人进了金春丽家村子,一切变了。举家欢迎的热情不再,所有人冷冰冰的,像是陌生人一样。
在金春丽面前,王志山没有得到关于姚若红的片言只字。他不死心,让金春丽带他去找金春波。人到了金春波家,金春波家人说刚才还在的人,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很明显,金春波在躲着他。两人寻遍了整个村子,没有找到金春波。王志山心死如灰。他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全因姚若红。要不是她,不会让金春波也变了脸,不肯见上一面。
正在失魂落魄,金春丽不落忍。她小声告诉他,姚若红分工去了糖烟酒公司。你要找她,可以去那里试试。同学一场,曾经许下的诺言不能忘,患难之交不能冷。
别过金春丽,王志山只身一人,去了糖烟酒公司。
公司大门口,王志山见到了久违的潘大林。潘大林一听说王志山要找姚若红,说巧了,我和姚若红一同分工在这家公司,难得你来看她!说了这话,潘大林不忘打趣,你这个时候才来,是不是马后炮?先前的日子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
打趣过后,潘大林不忍心,抬头叫了一声“姚若红”,有人应声而出,是姚若红!
等姚若红探出头,看到院子里的王志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