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赶到。他们中一人是前营财政所的叶树,另一人是县工商局的王立冬。两人一到,卡点的四人算是齐了。
晚饭时分,四人去了磷矿食堂。在这里吃下的第一餐饭,是人头攒动的大食堂。每人抡上一个洋瓷大碗,食堂师傅为每人打上山头一样多的饭,和着芋头和另一样小菜,汤汤水水,坐到戴着安全帽的磷矿工人中间,或蹲或坐,在一块空场前开始了狼吞虎咽。
矿长张正德没有与几人客套,一语不发。他对几人来矿山设卡点,早已见怪不怪。
于存富看到张正德不吭声,开玩笑说是要在这里为王志山找一名女矿工做媳妇!
张正德拉下脸来,一脸认真地道:
“你们坝子来的,就别来跟我们山头的抢了!矿山十名女工都不到,我们肯定不出口!”
于存富在税务局是出了名的“才子”。他“哼哧”一声,睁大了眼:
“你想都搞内部消化?难不成亲上加亲,要纯种?”
人人哄堂大笑。
张正德不恼,顺着于存富的话,打趣开来。
回到宿舍,四人无所事事。
这一晚于存富失眠了。他翻身下床,抱起水烟筒吸起烟来。“啵啵啵”的响声过后,宿舍里烟雾烟雾缭绕,满满的烟草味。
王志山同样睡不着。陌生的环境,让他睡意全无。他索性起身,劝于存富少吸点烟。于存富叫了声王志山的小名“囊瓜”道:
“囊瓜哟,你小娃娃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哪像我,拌盐拌蒜的(笔者注:拌盐拌蒜,当地方言,是半(拌)年(盐)半(拌)岁(蒜)的谐音。意指老大不小,年过半百的意思)。家里农忙,我怎么该放得下一个人来这里躲闲!你呢?你看我上有老的、下有小的,咋办?你教教我嘛!”
两人聊起家里的情况。于存富家里三个女儿,媳妇在家门口的公路边支了一个露天摊点,卖些水和小食品度日。摊点生意清淡。全家人指望的,还是他的工资。由于前几年生下三胎,单位免了他原先的龙泉税务所所长职务,扣发部分工资,让他只拿基本工资。说到这里,他唉声叹气:
“到了这里,一个人丢下家什么也管不了,你让我怎么安心?”
长夜漫漫。于存富将手里的水烟筒递与王志山:
“囊瓜。这个时候小卖部关门了,买不到纸烟;你以后跟我在这些山旮旯里不知要呆多少天,怎么不学学这个?”
王志山看于存富抱着水烟筒吸得起劲,心里痒痒,接过了水烟筒。
于存富为王志山在烟枝上按下一撮澄黄柔软的烟丝,点上火,王志山试着吸下一口,烟丝燃烧成一团火炭;等他松口换气,烟筒下方的水一涌而出,冲得老高。
于存富轻声告诫王志山要领,让他再来。这次王志山掌握了火候,很快变得纯熟。烟丝在他手指间卷得圆圆的,轻轻地按到烟枝铜嘴上,点上火,“啵啵”吸气,几声脆响,烟丝燃得通红,一股纯正烟草的青烟,袅袅上升,伸展开来,弥漫在整个宿舍。
几个回合后,王志山扎稳马步,任由烟丝在烟枝铜嘴上跳动,俨然烟客。王志山成了一名地道的农村汉,吐纳气息,任由烟火炭在烟枝铜嘴上轻快舞动起了身子。
烟筒在两人手中传来传去,已是半夜。
半夜过后,住在另一间宿舍的叶树和王立冬来了。
四人会合,起床动身。
手电筒的微弱灯光忽闪忽闪,照着四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出了工厂。
沿着厂外的小道,四人进了山。停停走走,很快赶到指定卡点。于存富熄了手电,招呼众人蹲下身来,侧耳听着各方动静,四下打量,像是守株待兔似地埋伏在路口。
路口一阵山风袭来,头上的云彩遮罩得四方没有了一丝光亮。漆黑中,难以看清伸出手来的五指。没有一丁点的声响,甚至连一声鸟叫也没有。仿佛一切在睡梦中,沉沉的,万籁俱寂。不多时,空气中多了潮湿的雾气。雾气中迎面扑来,带着冰凉,落在每个人的头发和脸颊上,将每个人浸得湿湿的。
气温急剧下降。四人的反应一点点迟缓。
有人打了个寒战,周身冰凉,不住发抖。想摆脱麻木的不适,伸展手脚,却发现成了动画片中的慢动作,变得迟缓,像是不听话一样。
于存富有些害怕这种感觉。他发觉到了不对劲,小声问道:
“我受不了啦。你们几个呢?”
另外三人同样发现四肢不听使唤;想张嘴应声,却很无力。
突然,王立冬“啪”地一下,拍了几人:
“嘘!有人!”
几人猛地一惊,看向前方。天上的乌云不知何时亮出了一角,照在山林,让人依稀着,能感受到悉索的响动。很快,前方人影绰绰。等靠近了,借着凌晨和夜晚交替的微弱光影,勉强能看出是几人猫着腰,不知从哪片树木或者灌木丛中,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