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接到上面的通知,怎么能跟你去收税?再说了,你们这些部门来找我们的人那么多,工商、税务,还有镇上管土地的土地公公,我都说不上倒底有多少个工作队了!上头来的,比我们村的狗还多。我蚂蚱大点的官,没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我的官有多小;有了事,谁都记得起我这个官有多大——你不想想,如果个个来下村子办事,都要我来带路,我可是《西游记》里的哪吒,长了个三头六臂?”
王志山一时语塞。他不知如何是好。
巷道有人走过,在惊奇地看向两人。姚六五不客气,冲王志山下了逐客令:
“你,可是还要来我家里呢?”
王志山无计可施,再顾不上这是姚六五打发他的套路,厚了脸皮,一脚进了他的家。
两人在客厅前站定。王志山不管不顾,找了个板凳坐下。姚六五一脸清冷,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伸手烤了一把火,两眼滴溜溜地,想着如何打发这条断不了的尾巴?
王志山再顾不上许多,拿出票夹子,道:
“既然您忙,那麻烦您,告诉我一下各个村长的名字,我去找他们一找。”
姚六五迟疑着,报出了各村村长的名字。
他前脚刚出姚六五的门,后头“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外头北风呼啸,天气更加地变冷了。
村子里,王志山多了举目无亲般地无助。他手脚冰冷,想着接下来怎么找各村村长?
第一位村长家,他扑了个空。
几经周折,他到了下海湖边,去找一位名叫“姚小六”的村长。天气陡变,下海湖起了风浪,姚小六担心自家船只,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呼呼北风中晃动的船只,担心它顶不住风浪,会被随时刮来的风浪,一下子摔个粉碎!没了它,我可怎么办啊!
正在出神,他听到有人叫他。应声转过头,眼前多了一身制服的王志山,让姚小六吃了一惊:
“你,找我?”
王志山是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知道姚小六不是别人,是姚六五的哥哥,脚下大骡沟村的村长。面对姚小六,王志山表明来意,话不多说,直接张口问上了姚小六:
“村子里,有几户人家杀过年猪?”
姚小六年长姚六五不了几岁,与姚六五相比,却苍桑许多。他一脸皱纹。不知是眼前的王志山可爱,还是自己一贯如此,他爱笑。在说出一句话,便会笑上一阵,将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只不过,这位淳朴的村长,对王志山多了受怜,得知对方来意,认真地回忆着,一连报出了几户人家的名字。
王志山边听边记,记下了接下来要找的人家。职业习惯性使然,让他仔细地回顾了一番,记下每户人家的位置,再问及几个户主们的名字怎么写?
姚小六笑得欢快:
“小王,你难倒我了。我大字不识一个,除了扁担倒下来是个‘一’字,其他的,我真不认识多少!你问我他们的名字,我是一个说不上来!我这辈子吃的最大的亏,就是不识字。要是识字,当年也轮不着我弟去当兵,退伍了干上了村公所主任!”
告别姚小六,王志山顺着姚小六所指,去了第一户人家。
一座低矮的瓦房前,王志山打量着这座古老的泥巴糊就的房子。房子除了泥巴糊的墙,没有柱子,任由椽子压在土泥巴的墙上,再顶上瓦顶,筑就一座上了年头的破旧瓦房。北风劲吹,让他实在担心,它究竟能不能顶得住这场强劲的大风?
站了许久,房子里没有动静。他小声地叫了户主名字“胡彦青”,无人应答。心一急,他的声音大了许多: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门迟疑着,“吱呀”一声开了。一位中年男子探出了头,定定地看向他。
王志山确认过男人正是他要找的胡彦青,表了身份,道:
“胡彦青,你家去年过年是不是杀了年猪,没有到镇上去卖,在村里卖了,没来得及去上税?”
胡彦青点点头,一脸奇怪,像是喃喃自语道:
“这个,你怎么知道?”
看来是找对人了。王志山舒了口气。他转了大半个村子,终于找到了第一位正主!他没有将姚小六托出,而是把杀年猪要交屠宰税的话说了。胡彦青点点头,给他让了门:
“来,来家里坐。我去找钱。”
进了门,王志山一脚站到了房子正中。土房是他见过最古老、最典型的“小平房”。进门的右侧,打了一口土灶,大铁锅里冒着热气;女主人将炒好的菜端到了屋子正中的饭桌。饭桌前,多了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男孩,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的到来。米饭和洋芋的清香,唤醒了王志山的肚子的饥饿。经过半天奔波,他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呢!饥饿像是在这一刻被唤醒了记忆,再也顶不住诱惑,不争气地“咕咕”乱叫。
王志山咽着口水,收过钱,正准备转身走人,胡彦青夫妇俩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