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将至,众人散去之前,杨怀州叫住了李玄乙,将一封信笺交给她。
看了信笺封面上的“白木樨亲启”几字,玄乙抬头望向杨怀州。
“告诉你娘,有时间我会去将军府拜会她和李将军。”
杨怀州知道自己孑然一身未曾婚娶,同白木樨这样一个有夫之妇书信往来,会让玄乙为难。
但他这番回来,最大目的是讨白木樨出将军府,顺道也想清算一下往日恩怨,这戏码想必旷日持久也别开生面,还是应让白木樨有些准备才好。
玄乙见杨怀州这样说了,便不再有什么疑虑,将信笺塞进荷包里:“那我也等叔叔去我家做客。”
杨怀州笑着摸摸玄乙的头。
风静子从碧连天出来,正要驾着自己的驴车回天机观,便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道长留步。”只见陈天忌朝他走过来,
风静子将拂尘搭在臂弯里:“陈公子有何指教?”
陈天忌抱了抱拳:“道长有凌云之志,命世之才,如今又深得陛下信赖,于这皇都之中,有许多条路可以走,也有许多人可以结交。玄乙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在长策将军府也并不得宠。还望道长莫要扰她安宁。”
风静子听明白了,陈天忌的意思,是觉得他心怀叵测,想从李玄乙身上贪图些什么,才这般接近她讨好她。
风静子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风静子随口而出的一个问题,让陈天忌的眼眸抬起来,两人颇有深意地对视着。
认识吗?陈天忌这样问自己。他自幼时起便频频陷入令自己心悸的梦境,那梦境走马观花,粉墨登场许多人。
朝堂上有陛下、太子、安王还有各路朝臣,家宅中有父亲、嫡母还有那好几房姨娘。他们有时脸上带笑,有时怒目圆睁,鬼魅一般与他相伴十数年。
陈天忌小时候一直当这些梦境是噩梦,可随着他长大,他渐渐发现这些梦境似乎是一些预言。
他梦到过自己会被抬做嫡子,梦到过家宅中的妻妾争斗,梦到过长策将军会用兵权换旅居南境,他甚至梦到过朝堂极为微末的人事调动,这些梦中事或大或小,皆在梦醒后不久成为现实。
而这些梦里,有两个身影频频出现,却从不曾露脸。一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还有一个人,是个手执长剑,绯色长衫,浑身是血,背影挺拔的男人。
这几年他苦苦追寻着梦中让他悸动酸楚的那个女子,常常将那个男人忽略。直到赏花大会那日,他找到了李玄乙,也邂逅了风静子。
玄□□袍与绯色长衫并驾,拂尘与长剑齐驱,两个身影渐渐融合,又分崩离析。
梦中的故人,可算是故人?这样的渊源,又算是认识吗?
“在下是陛下身边的起居舍人,自然知道道长为陛下分忧解难,算是认识道长。”陈天忌这样回答。
这不算是假话,虽未谋面,但陈天忌一直知道,有位道法高深的年轻道长在后宫中为陛下绵延龙嗣布道做法。
但他并不相信几道符咒就能让后宫娘娘保住龙胎。陛下不是年轻的君主,他握有至高权力已经二十余年,这份强势而又经年的掌控力足以左右后宫之人做任何事的节奏,包括何时多一个孩子,何时少一个孩子。
有时候司天监和太医院这两个全不相干的地方,数十号为朝廷效力的官员,也是可以长同一条舌头,发同一种声音的。
生于相府,御前伺候,陈天忌很早便知道权势的骇人之处。
但风静子却在风暴的旋涡中央如鱼得水,他明明只是陛下治理后宫的幌子,却得到了陛下非比寻常的新任和喜爱,陛下待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道士如同国师一般。他每年甩几道黄符出来,就换了泼天的荣华富贵。让人分不清是皇权在抬举他,还是他在愚弄皇权。
这样一个在梦中满身血污,在人间又正邪莫辨的小道士,却频频对李玄乙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这让陈天忌不得不担心。
陈天忌自是知道玄乙可爱,但除了他这种命中注定的缘分,再可爱的人被人喜欢也须得有个过程。
风静子一定对玄乙另有所图,但他图什么呢?思来想去,陈天忌只能想到或许风静子是想结交长策将军府,挑了玄乙这个最好说话的丫头做引线。
陈天忌心中早已思绪翻飞好几轮,风静子却不理会他先前说的话,又说起另一桩事:“公子要不要卜一卦,贫道卜卦很准的。就卜……你同李三小姐的姻缘?”
陈天忌闻言淡然一笑:“不必了,卦象如何,都没有区别。天公作美,自然很好……”
“那天公若是不作美呢?”道士似是有些挑衅。
陈天忌脸上的笑意未改:“天公若不作美,也无甚可惜。与天斗,其乐无穷。”
风静子嗤笑一声:“既与天斗都乐在其中,何妨与贫道也斗一斗呢?”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