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无能为力,钱姨娘便哭着跪到陈相身前,双手伏在他膝盖上。
“相爷!妾出身高门,年少时也曾蒙多位才俊提亲,可是妾心里只有您,甘愿以嫡女的身份嫁给您做妾室。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妾对您,对相府都是一片赤诚。如今灵泽犯了错,固然是妾教子无方,可这么多年来,妾对您情深似海,您就这样不管我们娘俩了吗?”
钱姨娘哭得情真意切、撕心裂肺,钱老也抬起袖子,抹着他脸上纵横的老泪。
这番混乱场景之下,蓦地听闻一声轻笑传来。
哭声平息,众人都望向发出笑声的玄乙。
玄乙用手帕擦了擦沾了星点樱桃汁水的唇角,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说道:“钱姨娘这话说得有意思。当年您嫁给相爷,怎的?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还不是你自己愿意?你对相府情深义重,相府难道亏待你了?一个妾室,享平妻待遇,掌半数中匮之权,这些年来,多少人指着相爷的脊梁,说他宠妾灭妻,可相爷念着钱家的好,权当不知,依旧厚待你。如今你儿子犯了错,相爷不能也不该包庇,你便一口一个相爷不管你们,仿似阖家都欠你们的一样,真是好笑。当年那些求娶你的才俊若看到今日你的样子,怕是要连夜烧几柱高香才好。”
“你!”钱彩心怨毒地看着玄乙。
钱老也是怒不可遏,不愿再忍:“公主是否太过刻薄,此番科场舞弊,全因太子和你们李家而起,你竟还有颜面指摘旁人。”
玄乙唇角的笑意更甚:“钱大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曾老是太子太师不假,但科场舞弊,东宫与李家都不知情。若是知情,这么一桩大案,太子和李家难道能全身而退吗?如今圣裁已出,犯人伏法,太子监刑,东宫还是东宫,李家也依旧是李家。钱大人对此有异议?您是觉得陛下糊涂了?不如您老英明?”
“你你你……”钱老捂着自己的心口,几乎站不稳。
钱姨娘赶紧起身扶住自己的父亲,帮他顺气。
玄乙不顾父女俩演的这出戏,只起身对陈相夫妇行了礼:“父亲,这次的案子,对于朝中是何意义,玄乙不懂。但玄乙知道,对于百姓来讲,这是权贵意图通过权力,让富贵加倍富贵,让尊荣加倍尊荣,与此同时,也将他们这些寻常布衣永远踩在尘埃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寒窗苦读数十年,须得悬梁刺股,倾尽心血,才能得个末流官位,证明自己活过一遭。您也出身寒门,最是知道这条为臣之路何等崎岖艰险,若连您这样的朝臣都不站在百姓那一边,他们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陈相意味深长望着玄乙,她这番话,在他耳边如惊雷一般炸响。
是啊,若是连他这样的寒门重臣,都不为寒门说话,那这天下读书人,还有什么指望呢……
陈相痛定思痛,终于说道:“好男儿顶天立地,不只仕途这一条路可走,灵泽有手有脚,只要他有志气,天地之间自有他施展拳脚之处。求情一事,岳丈休要再提了。”
钱彩心闻言瘫倒在地,陈灵泽也嚎啕起来,场面比玄乙和陈天忌来时还要更加混乱一些。
陈天忌牵着玄乙往外头走,望着玄乙的侧脸,陈天忌有些疑虑。
今天玄乙说的话虽都在理,但……实在太直白尖锐了一些,以玄乙的心智,她完全可以将话说得圆滑些,让钱家这祖孙三代憋闷,同时也挑不出她的理来。可她偏偏就不加任何雕饰,把最难听的话甩在了他们脑门上。
这不是玄乙做事的一贯风格。
诚然,玄乙在公主府里是说此行要为他出气。
但再诚然,陈天忌心里明白得很,自己在玄乙心里,恐怕还没重要到,她会为了他公然开罪尚书令的程度。
玄乙感受到陈天忌的目光:“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了。”
陈天忌笑了笑,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今天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气?”
玄乙撇了撇嘴:“一方面是气不过,为你觉得不值,他们对你不好,却还要拿你当先锋骑,去御前为他们挣情面。另一方面,我实在很讨厌陈灵泽。上辈子你不常在家,我自己来相府请安,每每碰到他,他总要拿眼神或者言语轻薄我一番,偏偏我还不能说什么,我……”
“你说什么?!”陈天忌打断了玄乙,满眼愤怒与阴厉:“他轻薄你?!”
玄乙活了两辈子没见过陈天忌这样骇人的神情,顿时有些发怵:“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只是态度轻浮,言语不大尊重,倒也没有……陈天忌你干什么去?!”
玄乙还没说完,陈天忌便一人折返,怒气凛然回了议事厅。
“啊!”陈灵泽哭嚎的眼泪还没干,后背便挨了一脚,这一脚力气极大,几乎踹了陈灵泽半页肺出来。
陈灵泽咯了一口血,回头见是陈天忌,不禁大吼:“陈天忌你疯啦?!你个贱婢生的孽种也敢打我?!”
陈天忌居高临下俯视陈灵泽,嘴角弯起凛冽的弧度:“求我办事就叫我一声大哥,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