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他们即将远嫁的公主。
只见美人那微侧的半边脸如海棠醉日,其美丽难以言明。
那几个郎将看得痴了,直到公主袅娜的倩影消失不见,被兄弟锤了一拳,才堪堪醒过神来。
“这般俊俏的贵主,竟要送去给那群蛮夷糟践,实在是痛煞我也!”
以为兄弟会嘲笑他没出息,但听到得却是这样一耳朵话,年轻的郎将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一道捂着心口附和着……
篝火被点起,一为烤炙食物,二为驱逐山中野兽。
……
属于和安公主的大帐内,隋珠正端坐于榻上,面上挂着平静又得体的笑,看着宫人们的身影忙忙碌碌着,神态娴静温柔。
但若是细看,怎能看出,那双圆润剔透的美丽眼眸中,盛满了空洞与茫然,那是一个漂泊无依的人才该有的眼神。
可她现在不就是浮萍一片吗?
伯父不愿让他的女儿嫁到千里之遥的突厥,便要她这个宗室县主去,可叹她娘亲早亡,父王也从不正眼瞧她,无论她做得多好,都讨不了一丝来自父亲的疼爱。
隋珠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父王第一次来了她的小院,却是告诉她自己被定为和亲公主的人选,即将远嫁突厥,媾和中原与外族。
父王的眼神是如此的冷静,与他说话时,那黑沉沉的目凉薄地骇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的长女,而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皇命不可违,隋珠唯一的倚仗不愿意为她争取分毫,那隋珠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那日,她惯常露出谦和又娴雅的笑,强忍着胸腔中的悲戚,浅笑盈盈地将川阳王送走了,独自品评她即将到来的命数……
“饭食已好,贵主用些吧?”
负责她膳食的宫人素娥将烤好的肉块和随行带着,刚刚加热过后的胡麻饼一道端来,轻声劝道。
心绪不佳,加上一路上舟车劳顿,隋珠的胃口一直都不是很好,大多时候一日只食一餐,今日照例是没用午膳,素娥有些着急。
贵主本就不是个丰腴的,这半月来的舟车劳顿更是清减了不少,虽然看起来有种弱质纤纤的美,但素娥总觉得丰腴些才健康。
她双手捧着食案,祈求般地看了一眼榻上坐着的娴静美丽的贵主,语气略有些焦急。
隋珠被眼前这个叫素娥的宫人打断了思绪,她这才看过去,目光木然地落在那胡麻饼上,辗转了几番道:“我知晓了,将饭食放下出去吧,我会用的……”
给了一个保证,隋珠挥了挥手,染满了口脂的唇娇而艳,叫素娥不由自主瞥了好几眼。
这盛极的姝色终究要被倾覆了!
想起临行前那位姑姑见了和安公主的说辞,素娥先前不懂,但半月来随身伺候公主,她渐渐懂了。
她若是男子,定将贵主这般的玉人儿捧在手心,哪会将其送到草原上蹉跎,死生终不能回归故土,只能盼着南飞的雁将自己对故国的哀思寄回。
素娥是宫里遣来暂时照料和安公主的婢子,按照常理,等翻过这座山,她便会随着郎将一道回到紫都。
和安公主很奇怪,她没有带一个贴身婢女,只是孑然一身地过来了,轻轻冷冷的。
大漠孤烟,连个贴心的婢子都没有,往茫茫岁月,和安公主又该如何度过?
贵主虽和顺娴雅,但她仍旧不敢多问,垂首安静地走出了大帐,和几个关系好的宫人庆祝着明日即将到来的归家。
素娥走后,大帐中便只剩下隋珠一人,她双肩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些,眉目间也少了几分活气,只木木地吃着宫人刚刚送来的饭食。
其实隋珠一点也不饿,但她知道,错过了今晚,以后她再也尝不到这独属于中原的味道了。
一口一口将饭食吃完,就连那碗平时都喝不干净的杏仁粥都喝了个精光……
肚子有些胀,但隋珠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踏实。
帐子空间很大,却让她无端觉得空旷与寂寥,此刻,她很想出去看一看月亮,毕竟过了今夜再看到它时,便不再是中原的月了。
但隋珠不是那些宫人,她行动受到拘束,不能如宫人一般在附近游荡。
夜深人静,她枯坐着,毫无睡意,想着就这样迎接黎明倒也不错。
篝火的噼啪声还在继续,但随行的郎将与仆从皆已入睡,天地间唯余仲夏的虫鸣和时不时响彻山林的野兽清啸……
那是狼的声音,隋珠记得,在刚进山的时候,郎将们击退了一小队狼群,还将那些狼吃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