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冲位于王城西南方向,与王城隔了一山一水。裴家原不是王城中人,后因功绩举家迁至襄王城。但裴家老夫人当年与阿姑不睦,索性在城外购置了庄子,这一住便住了三十多年,哪怕阿姑早已过世,她也没了回王城的念头。如今她烧香修道,最是与世无争。也正因如此,佟林纾一嫁过来便凭着身份成了当家主母,端是让人好生羡慕。
裴沂自记事以来就在庄子里,祖母不曾亏待过她,但也不曾与她亲厚。她小时无拘无束着实欢腾了一些时日。但后来也不知为何,阿母突然请了城里的女先生过来,自那以后她的日子也便没那么好过了。
数年未归,庄子还是老样子。她一进庄子,便得知老夫人还在佛堂,便去了佛堂。佛堂紧闭,她也未在意,在外面恭敬的请了安,便要离去。不想门却开了,一直在祖母身边的王嬷嬷走了出来。
裴沂抬眼便看到祖母跪坐在蒲团上,头都没有回。但声音却传了过来:“你阿母早已来信了,你且放心在这里住下。外面的事情,你也莫忧心,有你阿父阿母在,你就当来此散心,以解心中烦闷。”
“是。”裴沂点头。
“有需要你只管告知王嬷嬷。”
裴沂亦点头称是。
拜别老夫人后,王嬷嬷便带着她回了曾经住过的院子。因早就得到了消息,故而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裴沂进门便看到了院子角落里遗留的躺椅,忍不住怔了片刻。
王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道:“娘子这院里的东西,老夫人吩咐了要保持原样。您别看老夫人平常话不多,但她还是疼您的。”
这一点裴沂不怀疑,十年的情谊,即便是阿猫阿狗也会有感情。只是她当年需要的亲情,老夫人却未给过她。
“王先生安在?”看到躺椅,裴沂也想起来以前的日子。她虽不在父母身边,但该启蒙的时候,老夫人也请了先生过来。是隔壁村里的一个老先生,年轻时也曾外放做官,只可惜仕途不顺,最终归隐山林了。那时王先生最喜欢躺在那躺椅上考她学识,若背得出来,便允她去村里玩,若背不出便要帮他煎药。
那时王书安的身体就不好,走到哪里都带着一个药罐子。村里的小子不懂事,都笑他是王大仙。她第一次随王书安去村里的时候,还与那些小子打了一架。后来王书安告诉她,如若人人说话都要在意,那岂不是惭愧至死了。只可惜,时至今日,她也未曾学到先生的豁达。毕竟人言可畏,不是谁都能置之不理。
她离开庄子的时候,未曾想过不会回来,也未与先生和村里的玩伴告别,结果一晃都快十年了。这十年来,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裴十一了。
“王先生三年前便过世了。”王嬷嬷感慨的道。
裴沂闻言心中难过,却也知以先生的身体,也是顺应天命了。
文伮手脚麻利的将行李收拾妥当了,正在整理床铺。裴
沂进来时未见严嬷嬷,忍不住问严嬷嬷去哪了。文伮说严嬷嬷去见故人了。严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在庄子里有故人也不觉得奇怪。
两人坐了一日的马车,早早的便休息了。
时值秋日,庄外的银杏早已铺了满色金黄,顺着风飘了进来。裴沂在院子里坐了片刻,便唤来了文伮。
“娘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眼见裴沂轻车熟路的出了庄子,文伮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总觉得娘子来了庄子之后,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一些。
早上看到远离飘落的叶子,还露出了一些笑容。虽说在府里也会笑,但到底不如这轻松自在。
“去山下的村子。”裴沂道。
村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就连王先生的院子也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她带着文伮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还是隔壁的一个农妇走出来问她可是要找王家的人,
文伮已在路上得知她们此行是去祭拜曾经的先生,便连忙回答了。
但那农妇告诉她王家早就搬走了,只有一个年迈的下人留下来守着院子以及打扫坟地。
裴沂当年过来的时候只知道王书安有一个在外求学的儿郎,如今看来是儿郎一家搬走了。
在问清王书安的墓地后,她便和文伮离开了村子。
这里山脉相邻,有一大半都是裴家的产地。裴沂年少时,也没少在山林里转悠。王书安虽是先生,却也不古板,时长会带着书童王易和她进山采药。王书安采药的时候,王易便带她摘果子,还教她如何布下陷阱抓猎物。后来王书安知道后,狠狠训斥了她们一顿。
那时年少万事不知,也不曾想如今便活成这般模样。
王书安的墓在山的另一侧,她们离得远时就看到那里有人影。等走近了,就发现了几匹栓在树上的骏马。
“娘子。”文伮担心的看着那马匹,毕竟她们只有二人,若遇到歹人不好说。
裴沂也有一些担忧,却也不想就此回去,便决定等那些人离开了,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