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训斥下人不懂规矩,走到门边却与急赤白脸的通禀小厮差点撞个满怀。
“大少爷、二小姐!大小姐——不,郡主回来了!”
“什么?”洒落的热汤烫到了魏漪的手,她轻呼出声,“她不是还在宫中养病吗?”
小厮道:“听说今天刚醒便请了出宫的旨,一路不停回国公府,现下正往朝瀚院来!”
魏漪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一闪而过的憎恶情绪很快消融于那张清秀柔美的面具中,她转身看向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只见他宛如深潭的眸子波澜不惊,温如和风的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道:“丹参,扶我上素舆。”
众人刚小心翼翼地将魏浥尘扶上素舆,推到院落中,不远处就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下人无一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天禧郡主现在到国公府,难道是要对昙台的事兴师问罪吗?但大少爷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能放过他吗?
正想着,突然传来看守院门的小厮几声惨叫,却见他们连滚带爬地逃了进来,大喊着:“怪、怪物!”
“无礼的东西!竟敢在郡主面前大呼小叫!”
“唉唉,雪泥把鞭子收起来,干嘛呢。”
“是。”
说话声流入院子的同时,配备银甲尖枪的皇家侍卫鱼贯而入,隔绝了一干侍女小厮,贴道而立,为来者清出一片场地。
随后,一群手持漆盘、衣饰华美的宫女跨过月门,分散两侧,而跟在她们身后的,竟是一头巨型獒犬!
漆黑獒犬身高三尺有余,躯干壮硕,爪足比人腿还粗,宛如黑狮。此刻正吐着紫黑色的舌头,喘着粗重的鼻息,目露凶光狂吠着,露出锋利如刀的尖牙,由两名犬官拉住,仿佛他们一松手,这猛兽就会蹿将出去咬死一片。
有侍女侍从早已被吓破了胆,失声惊叫,却像是更害怕郡主的鞭挞而死死捂住嘴,更多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彪哥儿,回来。唉,一个个的……”
如此凶悍的猛兽听到少女的唤声,竟乖乖地止住了叫声,却仍然凶恶地瞪着魏漪,龇着尖锐粗大的牙,不住地发出恐吓的低喘。
“黑彪。”
月门处再次传来少女略带警告的喊声。
黑獒这才如同得了乖的小京巴犬一样,蹦跳着往后面的步辇看去,带步辇落了地,便高高撅起屁股,前足趴在地上,乖巧地等步辇上的主人摸摸头。
众人视线顺着看过去,只见辇上少女面画浓妆,头戴银点翠镶碧玺凤鸟纹样头面,一身逶迤拖地的锦葵红挑花镂金裙,上罩玉粉盘金绣牡丹纹云缎窄褃袄,一条三指宽的浅绯缎带围在腰间,中间镶嵌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腰间仅坠一块翠琅,却能看出其成色和雕工皆非凡品,恐怕单这块玉,就比先前魏子情全身上下的行头都要贵重。
是天禧郡主一贯喜欢的红色系装束,富贵逼人,气势极强。
便是在场所有恐惧及厌恶魏禧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郡主确实明艳烨赫,让人过目难忘。
而当事人魏禧,正在脑海中瘫倒在地拍着胸脯庆幸:
幸好黑彪分辨不出这具身子里芯已经换人了,多喂几块肉就屁颠屁颠跟着来了。幸好一路上都没见“无名”出没,平安入了国公府。幸好我溜得快,没有等到什么全家上下来迎接的场面,我可懒得应付。幸好幸好……不过说起来,魏禧这副去哪都不得不坐步辇的身子,还真虚啊……
还没在心中感叹完,魏禧就看见了院落正中间阶庭兰玉的少年人,登时杏目圆睁:“你你你你你怎么坐轮椅了!”
魏禧震惊于自己的男主不会真的残废了吧,但在场所有人显然曲解了她的意思。
魏浥尘睫羽垂了垂:“丹参,撤掉素舆,扶我起来。”
“少爷!你的腿不能下地啊!”名唤丹参的侍从急忙制止,而后一个转身猛然向魏禧的方向下跪,哭喊道,“郡主请您饶了我家少爷吧,太医说少爷能从鬼门关醒过来已是上天保佑,如果这条腿再有恶化,就不得不截断保命,求郡主高抬贵手!”
魏禧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旁边的魏漪也宛若无骨般一顺地跪了下去,眼角泛红,泪水如断线珠帘:“漪儿也求郡主姐姐看在母亲的份上不要责罚大哥了,他的身体真的受不住的。”
自己走到哪都“哀鸿遍野”,魏禧一个头两个大。
“我此番来此,是为探望,他毕竟救了我的命,你们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愕然:郡主刚才说什么?探望?!!
魏浥尘的笑容也收了收,幽深的眸子探向魏禧的眉目,似是捕捉不到端倪,眼神又落到了她脸上的数处擦伤和从刚才起一直被侍女托着、裹着厚重纱布的右手上。
“愣着做什么,想折我多久的寿?”魏禧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两人,“还不把大少爷推进屋让他在床上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