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这才第一次仔细观察眼前的少年,他有一双浅褐色的眼瞳,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道袍,和一张看似嬉皮笑脸却眼神认真的脸孔,而一头红色的短发,更显他不羁的桀骜。
“你是道士?”安灵问。
沈白榆想了想后回答:“是,也不是。”
天色亮了起来,窗前有被晨露压低的树枝,错落地交汇在瓦砖顶前,鸟雀经过鸣叫,抬眼望去,清早的观里是一片雾蒙蒙的灰。
“不过是杀生。”安灵重复他的话。
“修行人才说不出这样的话。”安灵又说,“‘戒杀生’不才该是你们的大戒吗?”
“是。”沈白榆说,“所以,如果杀了你,不也是杀生吗?”
妖魔也算是生灵?安灵冷笑了一声。
她一挥手,沈白榆瞬间闭上眼瘫坐在地,她收起悬丝,走上前,轻轻抚过他的额和他紧闭的眼——她施法去除了他的记忆,从昨夜到此刻的记忆。
*
陆雪知扶起进门后差点跌倒的安灵,“你怎么才回来?”
她见安灵气力虚弱:“你发生了什么?”
安灵没有说实话:“我近几日施法过多,看来我在北蔓山上的时候,果然修炼得不够。”
陆雪知有些起疑,但没有追问,“不然我们回山上待一段时间。”
“不用——”安灵拒绝,“你好不容易又见到他。”
陆雪知的表情滞了滞,“我也不是为了见到他。”
“但都见到他了,就多留下点回忆,这样不好吗?”安灵语气低落地说,然后微微出神。
“你去玄清观了?”陆雪知问。
安灵回过神,这一次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见到了什么人?”
安灵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打算提及那个红发道士,她摇头,“许宿果然不在,我没看到和他长得一样的人。”
“见不到也好。”陆雪知说,“转世后的人早就不记得前世了,你于他,不过是这一世的过客。毫无关联。”
“你是在说自己吗?”安灵问。
陆雪知没说话。
“我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自己希望的那么恨他。”安灵说,“我是妖,他是人,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安灵又说:“我想再见到他,但既不希望他这一世过得好,也不希望他这一世过得不好。若他幸福平顺,我则会嫉恨,因为我自己如今陷入如此的境地,但若他时乖命蹇,我又痛恨上天,不肯善待他。”
*
李时行将伞递给陆雪知,陆雪知停顿了一下,然后接过。
“那天谢谢你。”李时行迟来地道谢。
陆雪知浅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李时行问重山。
重山思忖了片刻后说:“你会下围棋吗?”
李时行点头。
“那陪我下盘棋吧。”
李时行有些惊讶地看向重山。
“我是认真的。”重山笑起来。
“您给我的时薪很高,还是日结,还允许我预支。”李时行说。
重山含笑看着他,“嗯,有什么不了解和不满意的吗?”
“没有。”李时行赶忙说,“是觉得条件给得太好了。”
“那是觉得我亏本了吗?”重山故意一本正经地问。
李时行愣了愣,然后点头。
“你没发现今天只有你来上班了,昨天的员工一个也没在?”重山问。
昨天的满客和忙碌的员工自然也是安灵的幻境。
李时行疑惑地环视一圈。
“所以,以后你一个人可是要干很多活的。”重山故意说。
李时行有些为难,“可若是昨天那样的客量,我一个人恐怕真的忙不过来。”
“还有雪知嘛。”重山说。
陆雪知无奈地看重山一眼,安慰李时行:“你放心,之后不会有那么多客人了,昨天...昨天是一年一度才有的特别活动,而且请了临时工,你不用担心。”
李时行点点头,虽然他还有疑问,但却并没有继续追问。
“所以,来,陪我下盘棋吧。”重山说,“你不知道,我多久没遇到好的对手了。”
他笑起来,然后看向李时行。
陆雪知听出他话语里的意味深长,想起来李时行上一世常与重山下棋,曾有一回,陷入胜负难分的死局,两人便彻夜未眠地一一复盘,当时的陆雪知也是这样看向他们,好像又回到那一夜,又好像那一夜从未消逝。
两人很快下完第一局棋,重山轻易取胜,李时行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棋艺不精。”
重山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你会下得越来越好的。这才是开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