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民女今日放弃机巧阁,若是交由朝廷经营,民女断言,不过是下一个工部,不能进取,不能创新,一味因循守旧,这三年,民女往机巧阁投入了十多万两银子,敢问贵妃娘娘,户部,做得到吗?”
“可若是没有快味斋和平盛楼,民女从何来这十多万两银子,又如何做得到逢山开路,遇水修桥?工部,又做得到吗?”
郑贵妃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江意寒你放肆!女子就该呆在家中相夫教子,经济民生如何,与你何干?”
江意寒挺身抬首,反问道:“若是女子只需相夫教子,贵妃娘娘今日为何会与我提及朝廷之事?又如何会在此过问民女所经营的产业呢?”
郑贵妃气息猛地一窒:“当真是好辩才!你如此不敬本宫,当真是以为本宫不敢重重罚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贵妃娘娘自然敢,但不会。”江意寒语气平静,但是气势却分毫不逊色于郑贵妃。
“本宫凭什么不会?”郑贵妃眸子眯起,锐利地看着江意寒。
“因为民女的底气,正是陛下。”
这一刻,郑贵妃差点以为江意寒知道陛下就在隔壁,而且能够把二人对谈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怎么会是你的底气?”郑贵妃声音微沉。
“陛下自亲政以来,广纳贤才,博取众家之长,减轻刑罚,遵从人伦,南秦各个州府无一不感念陛下仁德。当年王历都能奏陛下莽夫,如此陛下都未曾怪罪其大不敬,难道贵妃娘娘却比陛下还要尊贵吗?”
“大学亦有云,未有上好仁而下好不义者也。陛下仁德之政,贵妃娘娘经年浸染,民女相信贵妃娘娘并非不义之人。”
郑贵妃在后宫浸淫多年,唇枪舌战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此刻却难以找到言语来反驳江意寒。
站在隔间将二人对谈听得清清楚楚的秦暄帝差点没忍住抚掌。
好一句未有上好仁而下好不义者也,后面还有一句,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
前半句在说自己和贵妃,后半句却是再说她自己。
她在告诉自己,她江意寒是忠义之人,也会将她自己的事情好好完成。
有理,有据,有节,这是我南秦疆土上哺育出来的姑娘。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江家姑娘不通文墨?
郑贵妃长长吐出一口气,看见江意寒背后的大宫女对她做手势,便道:“如此,你便回去罢。”
江意寒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开口道:“娘娘恕罪,民女尚且有一事请娘娘帮忙。”
郑贵妃差点被江意寒气笑:“本宫为何要帮你,今日未曾治你之罪已是你侥幸。你还敢让本宫帮忙?你且说说,要本宫帮你什么忙?”
江意寒点点头,道:“烦请娘娘请替民女问问陛下,民女学识不丰,阅历有限,却也知晓顾大人乃实干之臣,这朝堂之上,阿谀奉承者如过江之鲫,趋利避害者数不胜数,尸位素餐之人不胜枚举,可论忠心实干,万事以百姓为先者寥寥无几。民女虽一介商贾,却也颇为珍惜能担事,肯办事,不推诿,不含糊的掌柜小厮,顾翎不做官,陛下,舍得吗?”
郑贵妃失笑,江意寒嘴巴上说着学识不丰,阅历有限,可她江意寒几乎把她不能退,顾翎也不能退的话说了个遍,而且字字句句直冲要害。
郑贵妃轻笑,良久,郑贵妃道:“好,本宫替你问问。”
江意寒拱手,真心实意地冲郑贵妃一礼:
“如此,便多谢贵妃娘娘。”
江意寒转身随着迎上前来带路的宫女走出了宫门。
此时,秦暄帝踏入正殿,郑贵妃忙起身依偎到秦暄帝身边,笑语道:“陛下可听见了。不知陛下可舍得顾翎?”
秦暄帝拍拍郑贵妃的手,不置可否:“朕去问问顾翎。”
秦暄帝走后,郑贵妃招来从郑家带来的贴身婢女:“去郑家,就说不可慢待了江家和顾翎。但别把消息告诉旁人。”
“娘娘是觉得……?”
郑贵妃轻叹:“江意寒有一句话没说错,陛下是位仁德的君王,而且……”
他很喜欢借由一些小事来考察自己的臣子和妃嫔,譬如这次,他看似是在考验顾翎和江意寒的情谊,可却不单单是在考察这二人。
顾翎已经在太极殿呆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