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一如既往的柔和。
一圈圈朦胧的光晕围在它四周,不真切的美感在无声中泛滥成灾。
裴少戈不算稀罕地登了北越王府的门。
入夜时分的王府静谧如斯,越靠近内院越是如此,到最后竟然连小厮的走路声都久久听不见。唯一剩下的,也就是王府主人懒洋洋磨墨的细碎动静。
好奇地看了眼他手边还未完成的丹青画,裴少戈笑得无害:“大晚上还要作画的,除了你樊封,全荷京怕是也数不出来第二个了。”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也就是瞥了眼鲜花饼的眼眸又沉下去几分:“东西拿走,别脏了我的桌子。”
“别啊,”裴少戈扶额,满脸无奈:“说来也有意思,今日我带阿檀上街,那丫头一闻见糕饼香气就走不动路,竟然还遇见了荆太师家的三姑娘,这半斤的鲜花饼便是她送的。”
“送给你的?”樊封皱眉,不自觉抬高了音量。
没发觉到不寻常,裴少戈继续说:“给阿檀的。谁让她流口水被人家姑娘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虐待她了呢。”
原本因情绪起伏惊起的眼睫又垂下去,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漠孤傲。
裴少戈还在不停地说:“我不好意思拂人家姑娘好意,就把花饼收下了,但阿檀又实在吃不得,才特地给你送来。左右你比我爱吃这类点心,就当我借花献佛了。”
房间内响起一声短而快的笑,轻描淡写地划过。
画中墨林已经完成大半,狼毫笔却还没停歇,笔走龙蛇间蕴着独属于握笔人的力道。
都说绘画是极有风骨的文雅之事,可到了他身上,却不难品出难以言喻的野性,宛若雪山之巅的狼王心血来潮用爪子碾碎百合,锋芒毕露,但又寻了体面的由头。
“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出声。
“别这么着急赶人啊,还有话没说完呢。”
裴少戈不满,不经意间想到白日里的那一幕,眉宇间又染上一层缱绻色彩:“说起来,那荆家三姑娘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也难怪京中不少酸书生都喜欢为她作诗。”
樊封在为墨水竹林作最后一笔,头也不抬,淡淡应道:“知道,见过,甚美。”
随着他话音落定,房内突兀得陷入安静。
樊封倒是没多想,待收笔后看去,只睨见裴少戈脸上未收尾的错愕与震惊。
他吓了一跳。
因他方才简短的六个字。
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樊封又问:“怎么,你见过比她更美的?”
裴少戈囫囵地敛神,满脸都是不知道说什么的迷糊:“这倒是没有,只是实在是稀罕,你一个平日对人对物都只给三分颜色的人,居然会夸一个相交平平的小女郎。”
临末,他还特地咬重语气,添了句:“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一言不合就给陛下摆脸色的北越王殿下吗?”
斜他一眼,樊封冷不丁回击:“比不得裴世子有薄面,出个门差点被绢帕活埋,那日沾在你身上的香粉洗了多久才掉来着?”
裴少戈:“……”果然,不能随便惹这匹记仇的野狼。
没在王府多待,又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关切,裴少戈就带上遮面的斗笠走了。
赶得巧,客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淅淅沥沥下了场丝丝小雨,将院子里的梨花打落大片,一面靡丽的花毯浮现出形。
在桌案前站了会儿,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手臂,指尖对准了那包白嫩嫩的鲜花酥饼。
大手粗粝,厚茧与不计其数的疤痕交汇,偏偏指肚又捏着块一碰就掉渣的点心,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他一板一眼地咬了下饼皮,薄薄的一层不禁吃,自然而然地吞进了大半口馅料。
甜腻又软烂,让人分不清这股子劲儿究竟是何时把他勾起来的。
只吃了一口,他就锁着眉心将剩下的鲜花饼丢开了。
低声自语:“太甜,甜得牙酸。”
这时候,红木门杦外咻地出现一道人影,他脚边还随了几瓣残花。
“主子,您要的东西来了。”
樊封敛神,让他进来。
一身黑的下属不敢耽误,捧着手里的画轴大步流星。若不是提前看过,他当真以为王爷火急火燎地是让他去拿什么军事机密回来。
画轴被平铺在桌案上,一幅精巧动人的仕女图跃然纸上。
图中女子年轻貌美,一双桃花眸春色潋滟,黛色眉点绛唇,耳垂一颗小痣,一颦一笑皆是不自知的艳色。她着了身云门青,明明是套淡雅素净的裙,穿在她身上不仅不突兀,反倒是平添抹勾魂气儿。
仕女图没有署名,只能看出树后的梨花树栩栩如生。
大手在半空中虚虚抚过,生怕惊扰了画中娇娇。
没扼制住心里头的欲念,他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那只胆子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