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艳红的嫁衣一层一层的披上身,凤冠上的红珠荡在额心前,瑰臻眉眼疏淡,明明没什么表情,那一张自带三分多情的脸却映出了几分妖冶。
瑰臻从匣子里挑拣首饰,套了一对镯子和璎珞项圈,然后摩挲着那一支合二为一的金钗,思量良久,也戴在了头上。
打扮到最后,瑰臻抓起那一方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纱盖头,利落的一抛,盖在头上。
眼前成了一片影影绰绰的喜色。
箱底还有最后一柄青玉如意,瑰臻将其执在手中。
在弯身的那一瞬间,瑰臻回顾她这一生已数不清的岁月,嫁衣这玩意儿还真是新鲜。她从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嫁人,更不会想到此生第一次凤冠霞帔竟是给了伥鬼。
便宜那小东西了。
瑰臻一次都没顾得上回头,所以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陆斯言和陆令仪一脸惊惶,一声声地唤着“师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霈川上前一步,伸手抓向她,却抓了个空。
他的手穿过了瑰臻的身体,才发现,她的身影早已失去了棱角,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周遭的一切都显出水墨虚影,瑰臻一袭嫁衣,就像是一抹水红,融进了一幅画卷中,硬生生与他们隔离成了两个世界。
再一恍神,霈川等人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堂中满目疮痍破败,哪里还有什么红烛高堂,嫁妆箱子。
唯有一张画卷横陈在半空中,暗沉的颜色像是泼上去的,红不像红,灰不像灰,沈宅当年喜事的旧影在画中,那刚扮上的红妆嫁娘也在画中。
瑰臻扮上之后,便发现压在第二只箱子上的沈昭佩刀不见了,她后知后觉地回头,霈川和陆斯言师兄妹也都不见了身影。
她知自己入局了。
只她一人的局。
瑰臻一哂,上前再次打开了那只盛满了人头骨的箱子。
这一回,箱子一开,没有了那咯咯唧唧的笑,反而传出了窃窃私语。
“呀,她好像。”
“对对对,这个像,这个最像了。”
“不看脸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呀!你看她还有那只金钗!”
这是把她当成谁了?
如果忽略这是一箱子可怖的骷髅头,单听这声音,更像是闺阁女儿家的嬉笑软语,透着一股愉快的安宁。
瑰臻一时竟有些不忍心插嘴,但她还是问了该问的:“我像谁?”
窃窃的谈论声骤然停了,紧接着,场面慌了起来。
“天哪,她能听见我们说话?”
“她真的能听见!”
“她怎么可能?她是不是不是人?”
一箱头骨们就连慌乱也是独属于少女的单纯无措,蠢蠢的,你挤我我挤你,一句话翻来倒去的问,也没猜出个结果来。
瑰臻垂眸盯着它们,缓缓伸出一只手,箱子里的头骨瞬间炸了,稀里哗啦的原地乱蹦。
倒是她把它们给吓着了。
瑰臻瞅准了一个长得比较精致可爱的头,快狠准的捏住了它,下一刻,它在瑰臻的手中发出了一阵“啊呜呜呜呜呜——”的害怕的嚎哭。
瑰臻直视那黑洞洞的双眼:“不许哭!”
于是,嚎哭变成了低声啜泣。
瑰臻:“说,我像谁?”
它嘤咛着回答:“像、像……像阿芷。”
阿芷?
瑰臻想起了婚书上绣着的新娘名字——苗芷。
它们唤得真亲切啊。
一箱子头骨乱蹦了一阵,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不约而同齐齐静了下来。就连瑰臻手里捏着的那个,也止了哭声。
瑰臻微微侧头。
一个人从院中迈了进来,道:“她们说你打扮得像我。”
瑰臻轻轻放下头骨,将它摆在箱子里,回头,一个同样一袭嫁衣、头戴盖头的女人正望着她。
两个人面对面,像是在照镜子。
打扮上唯独一点不同,是二人发上的金钗。
瑰臻的一半崭新,一半磨碎破旧,仿佛一个不伦不类的阴阳脸。
而对面新娘的钗子是相与为一的和谐,并无新旧之分。
尽管蒙着盖头,瑰臻仍能感觉到新娘子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她头上的金钗。
瑰臻刻意抬手抚了一下。
新娘子方才收起了愣神,说:“你是唯一戴着完整金钗入画的人,你是不是见到我的沈郎了?”
瑰臻微微颔首,说:“见着了,他在人间不人不鬼苟活多年,现已挣脱束缚,与天地同尘。”
新娘子在盖头下哽着道:“……很好,那很好。”
瑰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苗芷。”
新娘子应了。
瑰臻听着她之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