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镇民又开始惶惶不可终日。
安宁了几日,有一天,薇薇偎在苗芷的身边,眼巴巴问道:“娘亲,你会扔下我一个人吗?”
阶前正擦刀的沈昭动作一顿,竖起耳朵听着。
苗芷看了他一眼,轻柔的摸了摸薇薇的头发,说:“不会。”
沈昭唰地一下把刀收起,撩袍站起身,说:“阿芷,我们今夜完婚,明日一早就离开平安镇,带着……带着薇薇,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会有很美好的余生的。”
苗芷愣了一下:“这么急着走?不守你父亲的头七了?”
即使沈善人恶事做尽,非死不能饶,他到底和沈昭有一层父子情分,沈昭身为人子,在父亲伏诛后收殓尸骨,守灵尽孝,是他应遵的伦理纲常。
当然,他执意在亲爹头七娶亲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沈昭捏了捏眉心,说:“前几天,他们闹腾的很厉害,这两日忽然又静下来了,我总觉得不正常,我们能快就快,明日我就将他葬了,你带着薇薇先走一步,路上等我。”
苗芷点头,应了。
至于沈昭和薇薇之间的相处,莫名有种很微妙的拉扯。他们之间天生隔着一道天堑,全靠苗芷的存在来平衡。
毕竟,沈昭曾是真的想砍死这个小鬼东西。
苗芷的画中也记了一段很温情的故事,有一天沈昭外出归来,正当夜幕降下,薇薇在院子里追着一只纸蝴蝶跑来跑去,结果没注意一头撞到了沈昭的腿上。
薇薇揉着脑袋,仰起脖子望着沈昭。
沈昭低头看了她一会,忽然从腰间拿出一个漂亮的拨浪鼓,轻摇了两下,递到薇薇的手里,说了句:“慢点跑,仔细摔着。”
瑰臻心生感慨。
想必当时,沈昭为自己谋划的余生里,是真的接纳了薇薇这个小鬼东西的存在。
画卷到了成亲的这一天,正是瑰臻在深宅正堂目睹的喜宴场景。
夜里成婚,是因苗芷见不得晨光,沈昭大大方方的布置喜宴,镇上无一人敢来。不过,倒是来了很多孤魂野鬼,是当年惨死的姑娘们,沈昭替他们收尸立碑,报仇雪恨,她们鬼魂游荡着,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地来给沈昭和苗芷贺喜。
薇薇穿上了红色的小裙子,是苗芷亲手缝的,点了胭脂,画了花钿,漂漂亮亮的放在院子里。薇薇懵懵懂懂,坐在一群鬼魂姐姐中间,是开心的。反正娘亲开心,她就开心。
苗芷与沈昭一拜天地,不拜高堂。
夫妻对拜,一人半鬼,礼成。
夜过了大半,寅时一过,沈昭就让他们母女先行。
等到天亮,她们的行动受限,就走不得了,现在启程,山中多茂林,足以遮天蔽日,对于苗芷母子,那里比镇子安全。
沈昭则留在镇上,准备下葬的事宜,沈家的祖坟在镇西面一处好风水的山坡上。沈昭在天刚亮时,便请了镇上专做白事的人,起灵。
苗芷带着薇薇与他暂别,母女俩也不必乘车,一飘便是十余里,在金乌升起之前,藏进了山中密林里。
薇薇看上去很开心,采了路边的花儿草儿,让苗芷编了一顶花环,顶在头上。
苗芷笑得很温柔,她以为,此生苦尽甘来,终于算是安稳了。
他们会有美好余生的吧。
瑰臻知道他们好不了,否则她今天也不会出现在此,她已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一阵厌倦,脚步也停了。
盖头下的苗芷立刻回头看她:“怎么,看不下去了?”
瑰臻叹了口气,道:“没事,走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多看一点,少看一点,又有何区别呢?
画中的苗芷带着女儿在茂林里歇脚,薇薇趴在娘亲的膝上,苗芷轻哄着讲故事。日出东方,天色稍亮,但日光却没能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苗芷母女守在这一隅,是安全的。
可安全没有持续太久,一向人迹罕至的山中,忽然在今日来了不少人,苗芷远远就听见了动静,按着薇薇的头不许她出声,她则分出一部分神识,到外面去查看情况。
是纸房镇上的村民,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上山的,是两个陌生的脸孔。
那两个陌生男人一身黑衣劲装,身量皆是,动作利落,苗芷看见他们的时候,心里一震,他们身后背着和沈昭一模一样的刀。
是出身琼州府的修士。
纸房镇的村民将他们带到这里,嘴里叨叨个不停:“仙长,就是这座山上,时常有鬼怪扰人,害得我们镇子上不得安宁,还有啊,有一个女鬼,身上不知有什么本事,将我们镇一个好儿郎给迷的神魂颠倒,恨不得魂都跟着去了。仙长,我们也是修道的,身上背着和你们一样的刀哩,也不知你们认识不?”
其中一位修士皱眉:“刀?难不成是沈师弟,听说他老家是在此。”
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