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丑时,海城城郊绮云湖
两个打着补丁的下人带着一个约摸人高的笼子,从岸边划船到湖中央,其中一人四处打量了下,将笼子滚进了湖水里。做完一切,又划船回岸边,此时一名妇人掏出一个布袋,叮嘱了几句,很快三人各奔东西。
箪伊在家养了几天,想出去走走,箪父箪母分别陪了几次。海城街市最新的话题还是人口失踪案,被四处抓捕到的犯人陆陆续续被查出偷盗、抢劫、□□、贩卖人口甚至虐杀等罪名,将在十二月初海城刑场斩首示众。
救出的幼童大部分身体恢复良好,而另一部分——像箪伊见过的、满脸通红的女娃娃,被发现时已经没了声息。救人的就怕去的太迟、太晚,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或许再再快一些,也许那一小部分也是有希望的。
被抓去或者骗去的男子,有些被隐秘的买主带走试药或者其他用处,试药当场死亡的会被切开观察构造,救出来后也有日日得了梦魇、难以入眠的。
女子则卖色居多,有些被救出来的,当场撞柱而亡,认为自己愧对家族。什么都没发生的姑娘其实是最幸运的,但是也没有那么幸运,各种流言蜚语会来,坚强点的可能无惧路人指点,但是依然难以接受家中亲族异样的眼光。
因为越是亲近之人的怀疑,哪怕一丝一毫,都像是再次翻开他们尚未愈合的、血淋淋的皮肉,并在伤口上持续缓慢撕扯。
箪伊也看到过,她可能无视了,或者直接忽略,但不可否认这种存在。
仔细想一想,他们又错在哪里?或许是稍微有几分姿色?或许是不该独身行走?不该出门?或许是自认倒霉,谁让你碰到了呢?又或者,你至少捡回来一条命,还怕别人说吗?
犯罪需要被惩罚,那他们没有犯罪,是受害者,也要面对闲言碎语的惩罚吗?
箪伊管不了别人,只能尽力将外界给她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如常地出门,在面对熟人或莫名其妙、或夹带着惋惜的目光中,平静地回望着,直到对方先眼神闪烁、选择离开。
索性她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更多时候安静待在院子中。
无辽第十九次“无意”经过箪伊院外的一条巷子,终于有一天,他再次听到了箪伊“杀猪般”的笛声。愿意吹笛子,那应该是心情好一点了吧?无辽想着,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从墙外抛了进去,好巧不巧砸在了箪伊头上!
笛声戛然而止,有些愤怒的声音传来,“谁啊!”然后是箪母忧心忡忡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箪伊快步推门出去,绕到院外的巷子里,无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见箪伊的一瞬间,认真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仿佛在他心里压下了很久,如果他多注意一些,是不是可以避免这次让箪伊受伤的经历?
眼前的姑娘愣了一下,仿佛没明白突如其来道歉,又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面前的男子,扔石头这种事?不是三岁幼童才会做的事吗?
“我知道我吹的难听,也不至于用石头砸我吧?”箪伊捂了捂脑袋,“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好歹是个朋友吧,你——”
无辽定定地看了她,然后一个跨步上前,用力抱住了日思夜想的姑娘,“对不起...”
“什么?”箪伊呆呆地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无辽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我不经你允许过来抱你了。所以对不起。”
“哦,那你知道这样不对还抱着?”箪伊疑惑地问,“你脸皮很厚啊!”
“你也没推开我咯”无辽将她抱得更紧了,“对啊,我就是脸皮厚,你想推也推不开。”
箪伊笑了,伸手回抱住他,“嗯。”
怀抱里的姑娘是温热的,两颗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
愿他怀里的姑娘永远平安、快乐,无辽静静地想着。
箪母正疑惑箪伊半天没动静,自从被绑事件发生,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不行!她刚刚就应该一起跟着去看看,铁定是哪家调皮捣蛋的娃娃恶作剧!
刚走出院门,见箪父从大门处回来,“你回来了,看见伊伊了吗?”箪父眼皮跳了跳,“嗯。”
“咋了,你看清是哪家娃娃干的好事?箪伊性子软,骂不来人,估计要放走。我得去拎着那娃娃上门找他们家理论的!”见箪父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箪母疑惑道,“你也不知道帮衬着你女儿,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娃娃早该治治了,老是到处乱窜上房揭瓦!”抬脚就要出去看看。
箪父拉住箪母往回走,“你操那心干嘛,我看伊伊教训得很好,对面的娃娃大气不敢出,下次肯定不敢了,你也就别拿人点错处就揪着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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箪母:“哪家混小子欺负我女儿!”
无辽:“我不是,我没有。”
箪父: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