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舍不得孙子在家被殴打虐待,就带着往颖安来,希望能投奔旧主,可到了颖安才知道……”
两个月前到的颖安,那时候,“江重涵”还是颖安有名的败家子,自己都穷得好几天没吃饭了。
余大娘忍不住说:“刘嬷嬷的运气,也太背了点!”
若是迟上一个月来颖安,当时涵哥儿已经浪子回头了,也在邹乡宦那里挣了几两银子,养她一个老妇人是不成问题的。
“唉……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静慧师太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刘嬷嬷最终病了,在本庵亡故。贫尼念着她与江家的缘份,将她火化后,葬在后山的塔中。她临终将孙子托付于贫尼,贫尼自然会想办法安置他。”
这是知道他现在只有温饱,恐怕他没有能力照顾另一个半大小子呢。江重涵将神主妥妥帖帖地包上,抱在怀里,对着静慧师太躬了躬身:“师太好意,晚辈明白,只是刘嬷嬷是江家的责任,师太就交给晚辈处置吧。再者,晚辈身边也需要个人照顾。师太保重,晚辈告辞。”
静慧师太几番想说话,却又忍住,最后合十手掌,深深回礼:“江施主有乃祖风范,必定步步青云。”
“借师太吉言。”江重涵到底是少年,就是有余大娘陪同,也不好在尼姑庵逗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到了山门口,少年还跪在原地,江重涵停下脚步,温和地问:“小兄弟,我姓江,你祖母同你提过我,对么?”
少年闻言抬起头来,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单衣裤,上面打满了补丁,还是漏了几个破洞。一张脸倒是清秀,只是冻得脸青青白白的。张张嘴,似乎想说谎,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江重涵道:“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我也明说了吧,我就是你祖母的从前的小主人,叫江重涵,你可以叫我江小郎君。如今我家比不得从前,但温饱不成问题,我也缺个随身之人。你愿意到我身边做个长随么?”
“祖母……祖母说……”少年冻得牙齿咯咯响,说话断断续续的。“不能卖身为奴,会……会居于人下。”
确实,以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样貌清秀,若是想卖身当小厮,自然有富户愿意买。只是如今的富户中不少人都喜欢拿小厮泻火,刘嬷嬷说的那句“居于人下”,含义不单单在表面。
静慧师太在后面一下子就愣住了,余大娘更是面红耳赤:“你这孩子……”
江重涵也哭笑不得:“你放心,我……咳……我持身清正,一直做好事为祖先祈福,不会欺负你的。我也不要你卖身,只是想雇你做我的长随。小厮、书僮都是卖身的奴仆,长随却是白身,只是雇佣的。我需要你替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而已,有天你寻得出路了,同我说一声,随时能走。”
少年将信将疑,不由得望向静慧师太。
静慧师太点点头:“江施主是好人,所言不假。”
少年才冲他磕了个头:“谢……谢主子郎君。”
“快起来。”江重涵抱着神主,不好动手搀扶,只能催促。“我不好受人跪拜,会损阴德的。你是长随,不是奴才,不用叫我主子,我家还有个雇佣的女护卫,她都叫我郎君,你也这么叫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言站起来:“我叫徐狗儿。”
余大娘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哪有人叫这么个名字的?怕不是后娘作践的,涵哥儿,你同他另取个名字吧。”
“虽为仆佣,也当尊其意而行。”江重涵问他,“你是愿意用自己本来的名字,还是愿意我为你另取一个名字呢?”
少年没想到自己还能被问意愿,激动得人都结巴了:“我,我想要新名字!”
江重涵看了一眼清净庵的牌匾,道:“《八大人觉经》中说,‘菩萨常念,广学多闻,增长智慧,成就辩才’,这话的意思是说,菩萨教导世人,要多学习知识,增长自己的智慧,让自己成为人才,辨别世间。从今以后,你大名就叫‘徐常念’,平日里叫你‘常念’,也是为了提醒你,要记得清净庵对你们祖孙的帮助,你看好么?”
“常念……”少年喃喃念着,眼中蓦地有了泪。“是,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