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巳时,天却仍旧阴沉。厚重的云遮挡住了阳光,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早起来,映入眼帘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凛冽,仿佛用利刃刮脸。喻观澜把窗子关上,只留了一条缝。
谢家规矩不多,几乎没有规矩,也没什么太多伺候的下人。丹枫从厨房端来了早膳,早膳温热,恰好入口。早饭是一碗简单的粳米粥,粳米粥里放了鸡肉青菜碎,另有几样腌渍的小菜送粥。
一碗粥下肚,浑身暖洋洋的。喻观澜刚用完饭,谢无危便来了。
她正靠在软枕上闭眼消食,听见谢无危来了眼皮子都没掀开:“表弟来了?坐。你吃了早饭没?”
“吃过了。”谢无危望着喻观澜,抽抽嘴角,“你刚吃饱?怎么又躺着。”
喻观澜辩解:“我这不是躺着,我没有躺下去。”她睁开眼拍拍身下的美人榻,“我这叫坐躺,一半坐一半躺。话说你怎么来了?”
谢无危疑惑:“不是你让我今天带你去城里逛一逛的吗?”
喻观澜迟疑了一会儿,“啊”了一声。她看看窗外的风景,安详地闭上眼睛:“太冷了。我们等天暖了再出去玩吧,谢安你觉得如何?”
“……你再等只会越来越冷。”谢无危站起身走到喻观澜面前,伸手去拽她,“跟我出去走走。大丈夫——你手怎么这么凉?”
喻观澜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谢无危的手掌温暖干燥,还能摸到练习刀剑练出来的茧子。她懒洋洋道:“我经常都是这样的,我怕冷,改日我们再出去吧。”
谢无危微微皱眉,神情充满了不赞同:“我刚从外面练武回来。强身健体,你多动一动就不怕冷了。你怎么比我姐姐还像个姑娘家?京城的公子哥儿都是这样的吗?”
“嗯……”喻观澜想了想京城那几家的少爷们,“也不都是像我这样懒的。我二哥天天往外跑。”
谢无危刚刚露出一丝赞同,就听面前这人恶劣地笑着,拖长了调子:“但是——他去的是青楼哦——”
谢无危把脸一沉。
“小古板。”喻观澜把手抽出来,“我们那有一条街都是这样的青楼,那里面漂亮姑娘可多了。有的会诗词歌赋,有的会琴棋书画,总之多才多艺。想进去,都得花大把的钱,只招待达官贵人的。你日后来京都,我带你去?”
谢无危沉着脸:“你去过?”
喻观澜心道当然去过,不止一次。褚霁明就开过一家青楼,噱头就是只卖艺不卖身,若有哪个公子夺得了姑娘欢心,让她心甘情愿,青楼不会干涉。也有公子哥儿想拿钱逼迫青楼,无一例外全被赶了出去。人人都知道这青楼背后的东家不简单,倒也没有人敢太闹腾,闹腾出去了也丢脸。
比如几个月前喻观潇同冯公子大打出手,就沦为了京城笑柄。
喻观澜正色道:“我自然是没去过的,我爹娘不让我去。我二叔二婶管不住我二哥,他才天天往青楼跑。沉迷酒色财气是万万不可取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学他们。努力上进光宗耀祖,才是正道。”
她短暂的光宗耀祖过。据褚霁明后来所言,喻家估计巴不得把她除名以不被拖累。喻家人的命还在,只不过富贵没了。
谢无危转阴为晴:“正是!我们凉州的男儿都不屑于去那的。只有沉迷酒色的废物才会整日去那寻欢场里寻欢作乐!”
喻观澜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坊间传言,昭王沉迷美色,常常往花楼跑,据说还在王府养了数十个美人。
“北燕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喻观澜问道。
谈到这个,谢无危的脸色立时转阴。他压着怒气道:“昨日接到北燕递来的战书,已经加急送到京城去了。”
“战书?写了什么?”
谢无危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北燕十万铁骑压在凉州线上,要每年大豫都给北燕五十万石粮食和五十万两白银,要么把崇宁公主嫁过来和亲,要么送质子。另外北燕不再和大豫称臣,而是兄弟之国,北燕为兄大豫为弟。”他面色极其难看,咬着牙:“想开战就直说!大豫男儿万万,还要窝囊地给北燕俯首称臣?!”
质子?
李元策只是孩子,又无兄弟,总不能把皇帝送去做质子,这是逼着大豫把崇宁嫁过去。
喻观澜无奈摇头:“京城那边,成王不会答应,太后也不会。徐家野心昭然若揭,但他们要是应了这个请求,李仪可以堂而皇之地攻击徐家。”
谢无危义愤填膺道:“京都那些大人物的弯弯绕绕我不懂,我只知道大豫已经窝囊了几十年!蛮夷胡虏罢了,来了就打,怎一点骨气都没有!”他红着眼,“每年冬天,总有北燕人在大豫边境烧杀抢掠。每次报上去,刺史都是不管的。非但刺史不管,朝廷也是不管的!”
“没办法,”喻观澜摊手,“北燕不开战,这点损失朝廷还不放在眼里。只要那几座城池还是大豫的,税收还是大豫的,烧杀抢掠,朝廷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