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中的羽箭悉数定入远处靶中,她才垂手收弓,看向已在一旁等候许久的桓柯和那匹被选中的马。
打量半晌。
黎生道:“换掉。”
桓柯:“?”
桓柯当然猜不到黎生有别的考量。
今天选马,纯属是在选倒霉蛋,谁去谁被箭刺。要不是她怕别人在马上做手脚、后果不可控,她就直接用聂家的马了。
黎生见桓柯犹豫,又补充:“选我最不喜欢的,最差的马来。”
桓柯:“……”
像这样离谱的要求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桓柯满腹狐疑却还是照令牵了匹平日最不受太子待见的马来。
但能进的了东宫的人,哪个不是身家清白、钟灵毓秀,马也不例外。这马在东宫虽数下等,但若放在外面定然价值连城。
是以当黎生看到这匹马时,还是长叹了一声,暗道浪费。不过她若真骑了匹劣等马去,也确实过于崩人设了。
此次跑马会的举行地点却在聂家城北的马场。寅时刚过,宽阔马场间已渐渐有客盈入。
这迢阳城中谁没点消息耳目,太子反帖回聂家当日,迢阳城大部分世家便跟聂家一起知道了。往日他家送出的宴帖最多回报三分之一,这次居然悉数还帖。
聂家上下半是惊喜,半是忧心。
太子亲临,这可是十几年来没有过的事,以后也难说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换句话说,或者借此机会与太子交好,或者搞砸了这场跑马会自此沦为迢阳笑柄。
后者这样的结果,聂家承担不起。
温久一向习惯早起,今日也不例外。到得聂家马场时,场内还未有几人。
阴凉处摆了三排棋子方褥,依次错落排开,是供与会者休息的地方。聂家下仆将他引至其处,又奉上茶盏,随后便侍立左右。
虽只是下仆,却也不俗。
温久想起来之前军师跟他说的话:“华兮聂家本是禹国望族之一,可惜近些年来却很有些青黄不接。族中子弟大多不学无术,全靠家主聂司空一人撑着门楣,这司空一职却也只是虚衔。”
又道:“他家而今急得很,如今逮到这样好的机会,定会下点功夫。你现在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少不得来巴结你,你可要多留点心眼。”
只是今日一来却明白什么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皆道聂家已“落没”,可无论是下仆气度还是马场陈设,都远非他温家可比。
也只有这样的马场,才配延请太子前来吧。
他正走神,身边却有脚步停下。他一转眸见到淡粉曲裾衣袂,便意识到这是个女郎,忙收回视线起身见礼。
这姑娘正是聂家长房幼女,聂书兰。
今日来此的世家子弟多要骑马,故着劲装者众,偏这位穿的还是寻常曲裾。加之其明眸善睐,姿容出众,实在抢眼。
她只在自己面前站立,温久便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热切目光,有八卦之意,也有嫉妒之意,好不热闹。
他多少明白聂书兰过来所为何事,心中苦笑,却也不欲让人家女郎难堪。正思忖着抽身之策,聂书兰却先道:“久闻郎君盛名,闻名不如一见,果然是君子卓然。”
温久虽然正在被夸,却倍觉尴尬,心中万分懊恼怎么没想到让军师再教教自己遇到这种剧本怎么演。却不料,聂书兰又道:“只是与殿下相比,还是逊色些。”
温久缓慢抬头:“?”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见过殿下?”
聂书兰摇头:“我不曾入宫,殿下又少出宫门,如何得见。”
温久愣住:“那你刚才为何说……”
聂书兰道:“全靠想象。”
温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