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表颜面青紫,指尖嘴唇都发绀,是窒息而亡。颈部并无伤痕,很可能是闷死的。大约是昨夜子时左右死的。”仵作检查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赵杭看向身后的一队将士,是昨夜负责新兵营巡逻的。
领头的慌忙摇头,急促道:“将军,近日营中都照您的吩咐,绝无外人进出。”
“那是我营中出了问题?”赵杭淡淡道,“去报官。”
领头的一愣,像是不敢相信:“将军?”
赵杭冷道:“李英来凉州这么久了,不得给他找点事做?巡逻照旧,官府来的人都多盯着点。”
仵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死者身体素质不错,想活生生地闷死他,怕是有些不易。”
“你是说他还可能被下了药?”赵杭反问。
仵作点头。
“好,”赵杭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李英能给我查出什么来。”
少顷,衙门的人便来了。
领头的是个面生的青年,见了赵杭,拱了拱手道:“拜见将军。”
赵杭扯了扯嘴角,“李大人没来?”
青年笑了笑:“查案一事,由下官负责,还不需劳烦李大人。”
赵杭指了指房门:“那间便是。”
说着,她便打算离开。
青年却又道:“将军留步——”
赵杭回头,面无表情:“何事?”
青年不卑不亢:“此事尚未定论,还请将军多留片刻。”
赵杭一挑眉,微微笑起来:“你怀疑我?”
青年镇定道:“下官不敢。”
赵杭:“若有结果,来找我不迟。”
说罢,她利落地转身就走。
她出了营,在雨幕中有瞬间的晃神。
然后她便感觉雨停了。
但其实没停,外面还是瓢泼大雨,是萧鸣珏替她撑起了一把伞。
“严朝七死了。”赵杭定定地看着他。
萧鸣珏手依旧稳稳地撑着伞,还往赵杭这边斜了些,他单手撑开大氅,替赵杭披上:“我们会抓到犯人,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去榆林巷。”赵杭的失态只有瞬间,下一刻便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波澜不惊的模样,“医所那边如何?”
萧鸣珏动了动指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假意的戏做多了,真心实意之时已忘了该如何表达。
“林念和李则有轻营的人看着,顾嫣也在帮忙,”他轻声道,“大长老还在看着顾嫣的身子,放心吧。”
“我与你一同去榆林巷吧。”他微微蜷着手指,好似有些紧张。
赵杭没说什么,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她开口道:“严朝七的柜子里有一双靴子,上面有红泥。凉州中只有榆林巷有红泥。当日在演武场,他大概也没对我说实话,他在离开暮云楼后还去榆林巷见了人。”
萧鸣珏:“那红泥,会不会是以前沾上的?”
赵杭扯了扯嘴角:“不可能,凉州从前不曾有过红泥。榆林巷的红泥,是我在姜宽那事之后吩咐人弄上去的。用的是鄯州特有的红泥。”
雨还未停歇,反而又越下越大之势。
赵杭伸手接了把雨水,冲掉手中的污泥,“凉州今年可真不太平。”
榆林巷口,是红色的砖瓦,水淌在上面,看不出颜色。
巷子中是低矮的屋子,不时传来说话声,夹杂着凉州方言。
赵杭放轻了脚步,踩着泥水走进去。
整条巷子下来,空屋子也有十多间。
赵杭与萧鸣珏一间间地查过去,每间屋子积着厚厚一层灰,屋内也不曾有过红泥的痕迹。
雨声渐渐小了,云层散开的背后是残阳,天地之间仿佛只剩昏黄这一种颜色。
“这里!”赵杭眼神一凝,弯腰伸手擦过一间宅子前的台阶。
殷红色在她苍白的指尖上清晰可见。
不远处传来喧哗声。
如今年节将至,取消了宵禁。所以虽是天色已晚,但在整日的雨后,仍有不少百姓出来透气。
两人闪身进了这间宅子的院落。
院中杂草丛生,堂屋上挂着把大锁。
赵杭蹲下拨开杂草,其中有隐隐约约的暗红色。
她直起身子,便听到“咔哒”一声,锁开了。
萧鸣珏将什么东西拢进袖子,她没看清。
“是这屋吗?”
“不会错,看院中杂草,定是大半年无人居住,但杂草内仍有红泥,说明近日有人来过。”
屋内摆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架子。架子上立着一根红烛,看上去已经用了些,有几滴凝固的烛油滴在架子边。
桌上放着一套茶具,桌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