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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韵本想要替赵杭处理伤口,这一刻手尴尬地悬空。
萧鸣珏的药效果很好,痛意只有拔出匕首的那一瞬间。
赵杭现下几乎没什么痛感了。
“你先回去吧,小伤,别告诉阿姊。”她冲着顾韵笑了笑。
顾韵眼神飞快地扫过萧鸣珏,又看了赵杭,才转身离开。
暮云楼的掌柜也被颜墨申等人一块带走了,如今整个暮云楼空荡荡的。
萧鸣珏沉默着替赵杭绑好纱布,转身走入大堂。
“你生什么气?”赵杭见萧鸣珏始终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萧鸣珏脚步有瞬间的停滞,又恢复如常,淡淡道:“我没生气。”
除去两人刚见面和柔冥刚假死之时,萧鸣珏不曾用这样的口气对赵杭说话。
赵杭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她侧头看了眼被仔细包扎好的伤口,抿了抿唇,也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萧鸣珏又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回军营,查人。”
萧鸣珏一把拉住赵杭,无奈道:“先休息一晚不迟。”
赵杭停住脚步,黑眸定定地看着他,张了张唇,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进了大堂,萧鸣珏在柜后翻出一壶冷茶。
他点起小炉,将任由茶水在壶内沸腾。
凉风过堂,沸水蒸腾,两人坐在两边,隔得不远,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终究还是萧鸣珏先开口:“何苦现身让唐少云刺你一刀?直接打晕不就好了。”
赵杭盯着壶子下跳动的火焰,沉默片刻才开口解释道:“若我不现身,唐少云以为自己的孩子来过又走,万一觉着是唐演不喜自己所为,一时想不开,寻短见了怎么办?”
萧鸣珏语带嘲讽:“她都动手杀人了?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寻短见?”
“况且,就算她死了又怎样,她知道的今夜已经套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善心泛滥了?”
萧鸣珏其实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今夜是被赵杭这近乎自伤的举动气糊涂了,口不择言。他下意识地想找补些什么,但话到口中,却又觉得显得虚假,生生咽下。
堂中只余茶水沸腾之音。
赵杭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放着要查的人不管,在这与萧鸣珏争论什么?
她起身漠然道:“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想时时手上沾血。”
萧鸣珏慌忙拉住她:“对不住我刚刚不该那样说。”
他拉住赵杭未受伤的手,哑着嗓音,“你救了很多人,比我,比长安那些人强了百倍千倍不止。但你不是神,不必把全部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他停了片刻,虚虚划过赵杭受伤的手臂,声音中有轻微的颤抖:“有些事,本就不是你之过。”
“唐少云这刀,你分明可以躲开,又何苦受这一刀,让自己伤上加伤。”
赵杭脚步停在原地。
她其实已经预料到萧鸣珏能看出自己先前的行为。
唐少云杀了人,自有律法处置。但自己这种用别人的感情算计的做法也好不到哪去,就当是给她的赔礼了。
“只是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她轻描淡写,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
萧鸣珏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漫不经心,不甚在意。
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与顾嫣如出一辙的无力和恐慌。
巨变之下,数十载光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可赵杭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但他宁愿赵杭已经像自己一样变得彻底——毫不留情,心狠手辣地算计旁人。
至少这样,赵杭现在不会像现在这样,选择放任旁人伤害自己,来减轻心中的愧疚感——她明明清楚地知道这毫无用处。
就像唐少云不会因为这一刀而原谅赵杭利用她死去的孩子。
她只会更加痛恨为何那一刀没能刺进赵杭的心脏。
“折腾了一夜,好好休息吧。”赵杭将萧鸣珏的手从自己手上拂去,转身离开。
萧鸣珏没有追上去,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沉入夜色,疲惫地用手盖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