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了,这些事等年后再说吧。明日便是除夕,你一年从头忙到尾,这几日也该休息休息了。年节的事你不必操心,我来准备。”
赵杭一愣神,算了算日子,才意识到原来今年真的要过去了。
腥风血雨的年末马上就要结束了。
她笑着抱了抱顾嫣,将头埋进顾嫣颈处,含糊地嗯了一声。
张元先不能再留了。
至于苏言——
再等一等吧。等年后再做决定吧。
早上刚将人交到李英手上,下午李虎的判决便出来了。
“判了削去籍贯,流放南蛮。”
“李英判的?”赵杭很是意外。
“嗯,”萧鸣珏点点头,“颜大人带的人在堂上,还没插手,李英已经判完了。”
本朝律法,杀人偿命。但其实在座的都心知肚明,李虎不过是张元先手下的一枚棋子,若论偿命,张元先才是第一个该死的。
但李英与张元先同为谢家门下,竟不帮着张元先将李虎弄死?按张元先的作风,定然是想杀了李虎——因为只要李虎活着,就算现在不供出他,以后也有可能。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张元先那时也在堂上?”
“对啊,”萧鸣珏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没瞧见,张元先那脸色,难看得跟吞了千万只苍蝇似的。”
“不对啊,”赵杭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难道李英与张元先不是一条心?”
萧鸣珏无所谓地耸耸肩,“是人都有私心,怎么可能完全一条心。总之李虎没死,我们也不必插手,既不落人口舌,也省了不少事。”
赵杭揉了揉太阳穴。她看久了军中文书,如今又想这些费脑子的弯弯绕绕,头疼得很。
萧鸣珏很自然地伸手替她缓解头痛,温声道:“明日便是除夕了,这些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不如先好好过个年节,有什么事年节后再说。”
不知从何时起,赵杭也已经习惯了萧鸣珏的存在,接受了萧鸣珏时不时过界的行为。
她放松地靠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懒洋洋地享受着。
萧鸣珏一边替她缓解头痛,另一只手悄悄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簪子,银雕的花样,尾端用金线缀着红玉,纹样朴素,却意外地适合赵杭这一身暗红的衣裳。
他想将簪子插到赵杭发髻上,手却在下一刻被赵杭捏住。
赵杭睁眼,没有直起身,只是斜睨着他:“做什么?”
许是她刚刚太过放松,声音都有几分沙哑,略带威胁的话听起来跟调/情似的。
但萧鸣珏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防备。
他挠了挠额角,苦笑一声,说:“我前些日子瞧见这簪子,觉着很适合你,想买来给你个惊喜。”
赵杭一下松了捏住萧鸣珏腕骨的手,好像有些尴尬。
“多谢,”她像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停顿片刻才道,“不过我不常戴这些。”
萧鸣珏强迫自己忽略赵杭话中的拒绝之意,又说了一遍:“试试吧,偶尔戴也好。”
他固执地不肯垂下手。
赵杭默许了。
簪子尖端插入她的发髻中,尾端的红玉在她黑发上晃动。
西沉的日光透过窗棂落进来,打在赵杭周遭。沉沉的昏黄,本该有些凉薄萧瑟之意,但赵杭半倚在那,整个人笼在其中,便无端多了不少平静的温馨。
仿佛他们真的一起执手看日升日落。
“真好看,”萧鸣珏笑了起来,眼底装着赵杭,和日光。
此时好像连风都温柔了,悄悄地吹进来。赵杭本就没仔细梳理的黑发被吹落了几缕,落在她脸边,金线上的红玉又晃动起来。
他伸手替赵杭整了整头发,轻声说道。
赵杭忽然有些晃神,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萧鸣珏。
他拿起赵杭身边桌子上的铜镜,举在她面前。
这铜镜已经积了些灰,照得不甚清楚。但赵杭侧过头,还是清晰地看见了发上的簪子。
她又抬头,笑意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很好看,我很喜欢。”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降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萧鸣珏似想伸手触碰什么,又克制住了自己,“你喜欢就好。”
赵杭伸手摸了摸银雕的花纹,放任自己露出最真实的欢喜。
日光还未西沉,萧鸣珏抬眼便看见天边那半轮太阳。
他忽然很想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但终究天不遂人愿。
门在下一刻被重重拍响。
“将军!圣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