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赌你会相信弓弩没问题,当年凉州破城的元凶另有其人。”
他甚至是带着点笑意,微喘着说的。
只是眼中的光亮实在有些惊心。
赵杭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淡淡道:“那你压上的筹码可真够大的。”
萧鸣珏弯起嘴角:“可我赌赢了不是吗?”
他停顿片刻,喘了口气,眼尾因着先前的剧烈喘气有些泛红,嘴角露出一抹笑,显得脆弱又疯狂:“否则,我现在就该在押往长安的囚车上,而不是在你的私牢了,对吧?”
铁链在他沙哑的声音中叮当作响。
赵杭没回答,只是闭上了眼,抬手将一把钥匙扔过去。
“我已将军报发回长安,报中苏言和我都为你请了功。你在长安也有自己的人手,记得提前知会他们一声。”
“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她说着,站起来便准备离开。
萧鸣珏脸上一变,在她说话间飞快开锁,猛地站起拉住赵杭。
脚下却踉跄了下。
赵杭下意识反手扶住了他。
“你还是信我的,对不对?”萧鸣珏的黑眸盛满期待,闪闪发亮。
赵杭在他站稳后便一下收回手,平静道:“我信与不信,有关系吗?我们的合作结束了,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她说着忽然转身对萧鸣珏露出个浅淡的笑,“不过,我还是祝你扶摇直上,所得皆所求。”
这话确是真心实意。
她在用过弓弩后,便疑心当年凉州城破的真正原由,所以才会瞒下萧鸣珏是改造弓弩一事,就是怕有心人将萧鸣珏与萧林联系在一起,提前下手,断了她的线索。
而元戎突然配上陨铁甲更是蹊跷,此事,她必得回长安才能查出真相——当年的单□□是在长安造好了运来凉州的。
绑萧鸣珏,最主要是气不过他把她当傻子耍。
如今气也消了,两清了。
她要做的事,不必再牵连萧鸣珏。
就这样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是最好的。
只是萧鸣珏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更加用力地抓住赵杭的手臂,手背上浮现出些许青筋,像是没听明白她先前的话,轻轻问道:“什么意思?”
赵杭甩了甩手,却没甩掉。
她闭了闭眼,“我说我们两清了,就此别过。”
“我做了这么多,不是想听你说就此别过这种话。”萧鸣珏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声音愈发沙哑,“赵杭,如今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为何不能一起面对?”
“为什么不能一起?”
赵杭一用力,终于甩开了他的手。
“为何要合作?就算亲人尚且会背刺,更何况只是暂时利益相同的人?”
她面无表情。
萧鸣珏怔怔地看着她。
赵杭转身,抬脚,马上就要踏出房门。
萧鸣珏闭了闭眼,脸上绝望又带着些许希望的神色,像是落水之人抓最后一根浮木。
他启唇道:“顾杭,你等你当上大将军,我就去做你的副手好不好?”
他的声线完全变了,变得清脆透亮,不似寻常那般柔和低哑。
赵杭如遭雷击,直直地钉在原地。
她并不擅长记人的长相,却对人的声音有极高的敏感度。
萧鸣珏的声音与十几年前的少年声音在这一刻重合在一起,她终于想起来了。
“……苗……珏?”
赵杭回头,看着萧鸣珏。
她神色恍惚,微微张唇,声音很轻,像是怕再大点声就会打碎什么。
萧鸣珏却猛地喷出口血,斑驳了地面,和赵杭的衣角。
赵杭脸上少见地流露出明显的慌张,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怎么了?”
萧鸣珏剧烈地咳嗽两声,才撑起笑道:“没事。”
他的声音更加嘶哑,像是沙砾刮过瓷,有些难听。
赵杭沉默地定在原地。
忽然觉得这世界荒谬得可笑。
原来两个都是骗子。
萧鸣珏缓了半晌,才开口自嘲道:“还好这个身份还能留下你。”
赵杭闭了闭眼,“你……”
“当年我母亲精神状况极差,我爹忧心是凉州让母亲受了刺激,连夜让我带着母亲回苗疆修养。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后来城破,我们赶回来时我爹已成了众矢之的。那时母亲几乎要疯了,是柔冥的母亲救了我们,将我们送回苗疆。”
萧鸣珏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又望向赵杭,黑眸透亮:“我当年按着苗疆习俗取名,名为苗珏。萧鸣珏这个名字是后来我自己取的。”
“声音是因为在苗疆时被下毒,坏了嗓子,才便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