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赵杭早早地跟萧鸣珏离开凉州府。军医所设于城郊演武场附近。赵杭没有惊动演武场内的将士,只是和萧鸣珏蹲守在军医所外的树林中,两人高坐于树上,能清晰地看见军医所的人员进出。
萧鸣珏对这种做贼般的行为很是不解,“何必这般鬼鬼祟祟,直接进去抓了来审不好吗?”
赵杭瞥了他一眼,“凉州大乱初定,不可再出什么乱子。且军医所中人都是同情凉州百姓遭此大劫,主动支援凉州。若无真凭实据,随意抓人,怕是会寒了他们的心。”
“没想到赵将军有这般玲珑心肠。”他牵起嘴角,极淡地笑了笑。
萧鸣珏入朝时,恰逢赵杭凭凉州一战崭露头角,后又从元戎手中夺回鄯州,在边关站稳脚跟,被封为节度使。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赵杭在打下凉、鄯二州后,毫不留情地杀了城中数千元戎士兵。自此,她便被冠上心狠手辣之名,成为能止长安小儿夜啼的存在。
他还以为,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只是没想到,现在赵杭会选择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查探子——为了维护凉州百姓和支援之人的心情。
赵杭身形一动,低声道:“姜宽出来了。”
军医所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肩上还背着个包裹。他离开前左右看看,似在确认是否有人监视。
赵杭见状,脸色沉下几分。
密林只在城郊,两人在密林中悄无声息地跟着姜宽离开城郊,进入凉州的榆林路中。
榆林路本该是凉州最热闹的一条街。往日这个时辰,早已是人来人往,商贩撑起摊子,打开店门,吆喝着“客官进来看看啊”。
但如今,整个榆林路上几乎看不见人,沿街的商铺只有寥寥几家还开着门,路边的摊子更是看不到一个。
在走出密林时,赵杭突然挽起萧鸣珏,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萧鸣珏愣了两秒,才问道:“这,这是作甚?”
赵杭侧过头,唇靠近萧鸣珏的耳畔,低声道:“我今日和你出来是为了替你买药。给我装得像一点。榆林路如今人少得很,若我们两个突兀出现,怕是会打草惊蛇。”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充满威胁。
她的气息轻轻扫过萧鸣珏的侧脸,温热,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萧鸣珏的手肘有些不自在的被她挽着,走得有些僵硬。
赵杭却没注意那么多,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前面的姜宽身上。
榆林路上不少吃食店都门锁紧闭,但药铺大多开着。姜宽接连进了好几所药铺,提着好几个包袱出来。
赵杭拉着萧鸣珏侧身隐在榆林路中的巷子里,只能堪堪看见姜宽的半个身子。只见他最终进了榆林路尾的一家还开着的吃食铺子。
赵杭皱起眉头,有些烦躁的用右手敲了敲巷子的石墙,但最终耐下性子等着。
萧鸣珏突然出声:“在这,就不用再挽着了吧。”
赵杭这才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缠在一起。她当即甩开萧鸣珏,动作快得仿佛很是嫌弃。
萧鸣珏难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她一同盯着那家吃食店。
姜宽很快就出来了,手上又多了几个油纸包着的东西。他这回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回头看了看,视线仿佛落到了赵杭和萧鸣珏藏身的巷子。
赵杭和萧鸣珏眼神一凝,两人几乎是同时双双后退几步——日光不知何时变得强烈,将两人的身影照到了巷子外头。
与此同时,姜宽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仿佛要回军医所了。
赵杭低低地骂了一句鄯州方言,接着又拉起萧鸣珏,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
她、萧鸣珏与姜宽正正好撞上。
姜宽手上拿满了东西,见赵杭想放下东西行礼。
这会已是巳时左右,日光明晃晃地落在姜宽的脸上,眉心眼角的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赵杭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又问道:“姜军医这是——”
姜宽轻叹一声,饱经风霜的脸上带上几分愁色:“那家肉饼铺子的掌柜是我侄儿,遭此大难,我这个做舅舅的怎么说也得多来看看。”
赵杭闻言也叹了口气,“那姜军医这是要回军医所了吗?”
姜宽点点头:“我出来看看侄儿,顺便给所里添点药材。东西买齐便打算回去了”
赵杭笑了笑:“凉州如今伤员多,辛苦各位了。”
姜宽似有些受宠若惊,连声道:“将军言重,言重了。”
赵杭挽紧了几分萧鸣珏的手肘,笑道:“那你忙,我先与萧军师去药铺买点药。”
萧鸣珏上任军师之位是凉州人尽皆知的,只是凉州百姓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姜宽笑道:“今日终于得见萧军师真容,果真是天人之姿。赵将军,萧军师,姜某便先行离开了。”
萧鸣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