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杭仍是先前那般轻快的语气:“乌斯族人手中有族长遗物,想必,您也想知道,他究竟留下了什么吧。解了蛊,东西我便交给您。”
赵杭在言语间用的全是敬称,语气却有些散漫。
老者突然冷笑出声:“胆子不小,敢用他来威胁我。”
赵杭摇头,“这怎么算是威胁,是一场对你我都有利的合作,不是吗?”
老者轻拍着大蛇的头,似乎在判断该不该让大蛇去杀了赵杭。
“中了金银蛊,就算有萧鸣珏在,顶多也只有半年可活。但遗物,我可以慢慢找。相较之下,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你吧。”
赵杭轻咬唇,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罢了,既然大长老不愿与我做这个交易,那我也只能放弃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屋外,她抬眼看向已有些偏移的日头,微微握紧了手。
沉住气。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
但脑海中却不可控地浮现出顾嫣面色苍白,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忽然开始害怕。若自己赶不上呢?那是不是连顾嫣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她的手忽地有些颤抖。
“赵杭。”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语。
是萧鸣珏。
明明是先前已经听惯的声音,赵杭却仿佛听到当年的少年,也是这样带着些无奈和纵容地,低声唤她,拂去她的不安和焦躁。
赵杭侧头,便看见萧鸣珏逆着光的脸,有些模糊,好似真的是她梦中的少年。
但下一刻,赵杭便立刻回神,从过去拉回到现实:“何事?”
萧鸣珏问:“说动了她吗?”
赵杭轻轻摇了摇头,但脸上却没见茫然沮丧之色,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萧鸣珏走进几步,笑笑道:“你的底牌,用掉了吗?”
“她还会来找我的。”赵杭勾唇笑道,将心底的不安尽数压下。
乌斯族是曾经的元戎六族之一。族长当年与苗疆长老成婚,并育有一子。只是后来被卷入元戎权力之争,乌斯族被丹巴族追杀,大多族人丧命。
她前些年在凉州抓出个混入其中的乌斯族人。
那人将那段过往尽数告知,甚至还拿出乌斯族长死前交给他的匣子——要他务必要带着剩下的族人投奔苗疆长老,将匣子交给她。
只是族长死后不久,丹巴族上位,开始大肆屠戮苗疆。最后苗疆两位苗主自愿入元戎,换的苗疆一丝喘息的机会。
后来丹巴族还想去抓苗疆族人来制毒,对付大魏。
才发现苗疆自此销声匿迹,再也难寻。
这位大长老执拗,但执拗,便会对自己在乎之人极其上心,甚至到偏执的地步。
而她与乌斯族长感情甚笃,断不会放任他的族人和遗物在外流离失所。
赵杭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更会让她心生忧虑,乌斯族人究竟如何?
两人打的就是心理战,谁先受不住焦虑,谁便输了。
萧鸣珏见赵杭自如的样子,也放心了些,边往回走边道:“我去看盈姨。她说,如今族内的人大多都想出去,只有些经历当年元戎侵略一事的老人,还是心怀忧虑。”
赵杭没多想便接口道:“那你带着想出去的人出去,出去了,我自有地方安顿。只是要与苗疆签订合约,互市一事——”
她顿了几秒,才低声道:“怕是还要等上几年。”
“但出去的苗疆人,只要不危害大魏,我自会护他们安稳。”
萧鸣珏突然转头,黑眸定定地看了眼赵杭。
“?”赵杭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萧鸣珏笑了一声:“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论这些事,倒有些——”
他想说怀念,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赵杭却猛地一惊。确实,苗疆之事,于她本就敏感。她不觉得萧鸣珏对自己已经信任到可以毫无防备地将苗疆族人的未来交到自己手上。
她轻微地侧退几步,与萧鸣珏拉开些距离。
“当然,你的族人,该你做决定。如何安置,也该你决断。”
萧鸣珏只能看着赵杭好不容易靠近了些自己,如今又主动后退,将两人的距离保持得极有分寸。
他伸手,都接不到那片银杏,也感受不到赵杭的温度。
他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后悔先前的失言。
但他仍是轻挑眉尾,笑意盈盈道:“不急,这些事日后再议不迟。先回去喝药吧。”
赵杭点点头。两人还未推开门,就有一人急匆匆地来,边走边喊:“琢之,盈姨与七叔吵起来了,好像还要动手。能劝得住盈姨的也只有你了,你快过去劝劝吧。”
来的是个与萧鸣珏年纪相仿的男子。